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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怪那个姓陈的。似有某个高维的他在说话。
又似，也是陆尘的呢喃。
陆尘蹲在泽蕲城东门的铜炉前，指甲缝里渗着玄铁碎屑。炉中沸腾的铁汁泛着青灰色泡沫，映出他苍白的脸——十五岁的少年本该生得清俊，此刻却形容枯槁，眼窝深陷如鬼。
"再添三勺雪水。"掌炉的陈管事甩了甩腰间铜铃，袖口滑落半截青铜锁链。陆尘认得那是陆家嫡系的"寒髓锁"，专治铜皮境弟子的惧火之症。他咬着牙将雪块推入炉口，蒸汽裹着铁腥味扑面而来，烫得额头沁出血珠。
铜皮境三重，需吞玄铁汁淬皮。这是陆家最低等的修炼法，嫡子们用来打根基，而他作为庶出之外的远房，连试错的资格都没有。三天前他偷学嫡脉功法，被陈管事逮个正着，此刻被罚在东门守炉三个月。
"陈叔，这铁汁..."陆尘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比上个月的烫。"
"烫？"陈管事突然凑近，蒜头鼻几乎贴上陆尘的脸，"你小子倒会挑时辰。"他指了指城头飘扬的玄色旌旗，"嫡脉今日开坛祭祖，寒髓劲要凝三重冰棱，能不烫么？"
陆尘这才发现，炉中铁汁的气泡竟结成冰花。他猛然想起族规记载：铜皮境若遇寒髓劲镇压，需以血肉为引，否则经脉尽断。陈管事袖中的锁链突然绷紧，他这才惊觉对方根本没打算让自己活着离炉。
"陆家要清理旁支了。"陈管事突然掐住他的后颈，"你爹当年偷学《八荒剑典》的账，该算算了。"
陆尘瞳孔骤缩。记忆如冰锥刺脑：七岁那年，母父亲被铁链锁在祠堂的场景。他临终前塞给他的青铜戒，此刻正在怀中发烫。戒面"陆"字渗着黑血，戒圈内侧隐约刻着"七"字。
铁汁突然炸开。陈管事的寒髓锁裹着冰棱刺来，陆尘本能地咬破舌尖，血腥味混着铁汁吞下。剧痛自喉咙蔓延全身，皮肤表层泛起青铜纹路，仿佛有无数小蛇在皮下游走。
"找死！"陈管事的锁链缠上他的手腕，"铜皮境西重是你能碰的？"
陆尘却笑了。剧痛中，他看见父亲临终前的口型："吞戒。"怀中的青铜戒突然融化，化作铁汁顺着喉管流入丹田。丹田处炸开的不是剧痛，而是刺骨的寒意——这正是《八荒剑典》中记载的"寒髓淬骨"之术！
炉中铁汁突然倒灌。陆尘的皮肤一寸寸剥落，露出新生的青铜鳞甲。陈管事的锁链在鳞甲上擦出火星，却无法穿透分毫。他踉跄后退，撞翻了墙角的留魂丹瓷瓶。
"你...你是陆家暗卫..."陈管事的声音带着颤抖。陆尘这才发现，丹瓶上刻着陆家暗卫的徽记。瓶中丹药滚落一地，每粒都裹着冰晶——正是泽蕲城居民每日必服的记忆稳定剂。
丹田突然传来灼烧感。陆尘低头看去，融化的青铜戒在腹部凝成"七"字烙印。他突然想起族祠壁画的细节：陆家暗卫需饮亲妹血温养秤杆。而他从未见过的妹妹，此刻正在祠堂祭祖坛上，颈间戴着与他相同的青铜戒。
"陈叔，这寒髓劲..."陆尘的声音变得沙哑，"能冻住时光么？"
不等回答，他的鳞甲突然爆发出刺目蓝光。炉中铁汁凝成冰剑，破空刺向城头玄色旌旗。陈管事的锁链在冰剑前寸寸断裂，而陆尘的皮肤正在经历第二次蜕皮——这次，他看见的不是鲜血，而是漫天飞舞的青铜符篆。
都怪那个姓陈的。
陆尘瘫倒在雪地中，指尖划过新生的鳞甲。他终于明白，父亲留下的青铜戒不是遗物，而是枷锁。当东门守军举着火把冲来时，他握紧了怀中的留魂丹——这是他唯一能对抗北境风雪蚀刻记忆的屏障。
"第七次蜕皮。"陈管事的尸体旁，不知何时出现了位黑袍老者。他的瞳孔泛着青铜光泽，腰间悬着柄无鞘铁剑，"你比你娘当年多撑了三天。"
陆尘挣扎着起身，却被老者按回雪地。铁剑抵住他的咽喉，剑身上刻着密密麻麻的星图："寒髓淬骨，铜皮化鳞。你可知，这是暗卫的入门试炼？"
老者突然撕开陆尘的衣襟。少年心口浮现的"七"字烙印，与铁剑星图完美契合。老者的瞳孔骤然收缩，铁剑"铮"地入鞘："去葬剑崖，找第七个碑。"
不等陆尘发问，老者己消失在风雪中。城头传来晨钟，陆尘这才惊觉，自己竟在剧痛中度过了整整七日。他颤抖着吞下留魂丹，丹丸融化时，舌尖尝到的不是苦涩，而是桂花糖的甜腥。
东门守军的脚步声渐近。陆尘握紧父亲留下的青铜戒，戒圈内侧的"七"字突然亮起。他终于明白，这场看似偶然的惩罚，实则是陆家暗卫的筛选。而他要做的，是在葬剑崖找到第七个碑——那里，或许藏着父亲当年偷学《八荒剑典》的真相。
“都怪那个姓陈的”。
陆尘呢喃着，蹒跚着走向北境。他的眼中看到了七岁那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