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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闻舟。”司南枝拍了拍手上的灰尘，那些细小的尘埃在午后的阳光里打着旋儿西散开。
她转过头，看向正在整理书架的丈夫。
阳光透过蓝色窗帘的缝隙，在他军装的肩线上投下一道柔和的光带，就像给肩线镶了一道金边。
司南枝接着又从行李中翻出几包用油纸包得方方正正的芝麻糖和点心：“上次那位李秀芬同志，她家就在这附近吧？咱们先去她家？”
陆闻舟转过身，书架上的书己经被他按高低排列得整整齐齐。
伸手，指腹拂过司南枝额前的一道灰，不经意间触碰到她微微汗湿的刘海。
“好。”
目光落在司南枝沾着灰尘的脸颊上，“刚才收拾东西累着了吧？”
“我去打盆水，洗把脸再出门？”
司南枝看着他利落地卷起军装袖口，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端着盆出门。
窗外老樟树上，几只麻雀叽叽喳喳地跳来跳去，它们的影子也跟着在地上晃来晃去。
陆闻舟瞧着司南枝鼻尖上那点还没擦净的灰尘，脸盆里的水轻轻晃动，映出窗外春城湛蓝如宝石般的天空。
“这里没擦干净。”陆闻舟指了指她的鼻尖示意，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的笑意。
“哪儿？”司南枝茫然地眨眨眼，没有镜子，只能凭着感觉伸手在脸上胡乱擦拭，反倒把灰尘抹得更开。
陆闻舟叹了口气，伸手握住她纤细的手腕："别动，我来。"他的指尖沾了些清水，轻轻抚上她的鼻尖。
司南枝下意识地屏住呼吸，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指腹传来的温度，比春日的阳光还要温暖几分。
察觉到她的不自在，擦完灰，陆闻舟自觉后退半步，“走吧。”
李秀芬家就在隔壁，他们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孩子咿咿呀呀的声音，还有锅铲碰撞的清脆声响。
二十五六岁，乌黑的麻花辫垂在肩头，发梢随着开门的动作轻轻摆动。
圆圆的脸上带着明媚的笑容，眼角那几道细小的笑纹，一看就知道是个爱笑的人。
“哎呀！陆团长！”李秀芬眼睛一下子亮了，手里的擀面杖都忘了放下。
等看到司南枝时，更是笑得合不拢嘴，“司同志回来啦？快进屋坐！”
她连忙在围裙上擦了擦手，面粉簌簌地往下落，在阳光里形成一片片细小的光晕。
侧身让他们进门时，屋里飘出阵阵面香。
司南枝笑着递上油纸包：“点心和芝麻糖，尝尝味儿。”
进门的时候，她有留意到李秀芬家门前的小菜园打理得井井有条，几株辣椒长得郁郁葱葱，红艳艳的果实沉甸甸地坠在枝头，旁边还种着几垄翠绿鲜嫩的黄瓜。
不知道自家种的菜，什么时候才能收获。
李秀芬连忙摆手，两条麻花辫跟着晃来晃去：“嗨，上次那红烧肉你们都没要，我哪好意思收这个……”
话还没说完，屋里传来“啪嗒啪嗒”的脚步声。
一个约莫两三岁的小女孩扶着门框探出头来，扎着的冲天辫随着动作一翘一翘的。
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盯着司南枝，小脸上还沾着没擦净的面粉，活脱脱像只小花猫。
“秀芬同志，她能吃糖果吗？”司南枝蹲下身，让自己的视线和小女孩平齐。
“可以是可以……”
司南枝己经从口袋里拿出一块单独包装的芝麻糖，金黄的糖块上沾满了白芝麻，在小女孩眼前晃了晃。
“吃不吃？”
阳光透过糖块，在地上投下琥珀色的光斑。
小女孩怯生生地接过糖，小嘴轻轻抿了一小口，立刻露出两个甜甜的酒窝，奶声奶气地：“甜！甜！”
小手紧紧攥着糖块，小脚丫在地上欢快地跺着。
李秀芬笑得眼睛都弯成了月牙：“这馋丫头！”她伸手想揉揉女儿的脑袋，又想起手上还有面粉，只好用手肘轻轻碰了碰孩子：“还不谢谢阿姨？”
陆闻舟站在一旁，看着司南枝温柔地逗弄小女孩的模样。
阳光透过院里的枇杷树，在她发间洒下细碎的光点。
心里突然泛起一丝波澜，如果当初没有那场意外，如果他能早一点回去……
“陆闻舟？”司南枝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
不知什么时候，她己经站起身，正用询问的眼神望着他，“李嫂子问你要不要喝茶。”
陆闻舟回过神，对上了司南枝关切的目光。
“不了。”整了整军装领口，声音恢复往日沉稳，却比平时多了一丝温度，“待会儿还得去张政委家拜访。”
说着，不动声色地接过司南枝手中的网兜，指腹在她手背上短暂地擦过。
李秀芬心领神会地点点头，旁边的小女儿还在咂摸着芝麻糖的甜味。
“行，那我就不多留你们了。”
“司同志有空常来坐坐，我家这丫头看来可喜欢你了。”
走出院门时，司南枝回头看了眼在母亲怀里扭来扭去的小女孩。
陆闻舟的目光在她柔和的侧脸停留了片刻，随即迈开步子：“走吧。”
除了拜访周围的邻居，陆闻舟还打算带着司南枝去几位领导家中坐坐。
这个决定他反复思量许久，一方面，他想让司南枝尽快融入家属院的生活；另一方面，又怕她觉得这是在刻意经营关系。
走在石板小路上，陆闻舟悄悄观察着妻子的神色。
其实司南枝向来不太喜欢应付这种邻里往来，总觉得又麻烦又有点虚伪。
可生活在这人世间，谁又能避免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呢。
作为一个穿越者，除了爷爷他们，司南枝不太想在其他人身上花费心思去经营关系。
对于这个年代的人情世故，不管时间过去多久，她似乎都不太能适应。
现代社会那种人与人之间的疏离感，让司南枝对这种热络的邻里关系本能地抗拒。
但原主的记忆又告诉她，在这种大院，人情往来是生存的一门必修课。
她下意识地叹了口气，一抬头，却撞进了陆闻舟深邃的目光里。
男人眉头皱起，军帽下的眼神专注又温和，仿佛在无声地询问她怎么了。
“没关系的。”陆闻舟忽然倾身，压低声音，温热的气息擦过她耳畔，“就是简单认识一下。”
司南枝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耳尖有些发烫。
这具身体对丈夫的亲昵举动似乎还保留着肌肉记忆，可她的灵魂却像个局外人，感到无所适从。
“你要是不想多交流……”陆闻舟适时地拉开距离，给她留出安全空间。
司南枝迟疑了一下：“会不会影响到你？”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这关心......
陆闻舟却突然笑了，指尖似有若无地擦过她的手背，触感温热又带着些粗糙。
“这有什么？”他的声音里带着军人特有的爽朗，“在部队，靠的是真本事，又不是靠关系。
你能为我考虑，我很高兴，但不用勉强。
你喜欢什么样就什么样，不用刻意改变。”
司南枝愣了一下，她看着男人眼底闪烁的光芒，那是一种像收到珍贵礼物般纯粹的喜悦。
这个发现让她心头莫名一软，即便面对她这个“陌生人”，陆闻舟也在小心翼翼地珍视着她每一份不经意间流露的“善意”。
“走吧。”司南枝率先迈开步子，没敢首视他的眼睛。
网兜里的糖果纸相互摩擦，发出细微的声响，恰好掩盖了她突然加快的心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