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张政委家了。”
陆闻舟和司南枝站在一栋红砖小楼前,压低声音提醒。
小楼门前的花圃里,几株山茶在冬日暖阳的轻抚下,开得热热闹闹的,像一团团燃烧的火焰。
旁边还种着些别的植物,没开花,司南枝也认不出是什么品种。
应该是个用心生活的人家。
“张政委的爱人王阿姨在卫生所工作,人特别热情。”
陆闻舟话音刚落,门里就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来啦!”
紧接着,木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一位五十出头的女性出现在门口。
身上的白大褂还没来得及脱,深蓝色的确良裤脚隐约散发着消毒水的气味。
“王阿姨好。”陆闻舟笑着递上带过来的礼物,“这是我爱人司南枝。”
司南枝微笑,“王阿姨好。”
“哎哟,可算见到你啦!”王阿姨一把拉住司南枝的手,她的掌心温暖又干燥,“老张天天夸陆团长带兵有方,我今儿可得好好瞧瞧,是啥样的姑娘,能配得上咱们师最年轻的团长!”
客厅里,张政委正在看报纸,听到声音立刻站起身,报纸被他弄得哗啦哗啦响:“小陆来啦?正好,师部刚下了文件……”
“老张!”王阿姨回头瞪了一眼,手里还紧紧攥着司南枝的手腕,“人家小两口才刚过来,你说什么工作呀!”
转过头,对司南枝眨了眨眼,悄声,“这老头子,满脑子就想着部队那点事儿。”
阳光透过纱帘,轻柔洒进客厅,茶几上的玻璃花瓶折射出七彩的光斑。
司南枝悄悄松了口气,原本紧绷的肩膀不知不觉放松下来。
陆闻舟笔挺地站在她身旁,军装平整得没有一丝褶皱,嘴角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来来来,快坐下。”王阿姨热情地拉着司南枝往客厅里走,还转头朝着厨房大声喊道:“小刘,把刚蒸的米糕端出来!”
司南枝被拉到一张铺着白色钩花桌布的沙发前坐下,沙发扶手上还搭着一件织了一半的毛线活。
茶几上摆着一个相框,里面是张政委年轻时穿着军装的黑白照片,胸前别着几枚勋章。
陆闻舟在司南枝身旁坐下,军裤布料相互摩擦,发出轻微的声响。
坐姿端正,双手自然地搭在膝上,不经意间,把司南枝落在沙发上的背包往里推了推,生怕它滑落。
“闻舟。”张政委端着茶盘走过来,“上次演习的总结报告我看过了,你们特战团表现得相当不错啊。”
“都是战友努力的结果。”陆闻舟接过茶杯,指尖在杯沿轻轻着,“三连的新兵适应得很快。”
司南枝捧着茶杯,氤氲的热气模糊视线。
透过这层雾气,她看到王阿姨正笑眯眯地打量着自己,连忙放下茶杯:“王阿姨,您家花养得真好,刚才进门的时候就注意到了……”
“哈哈,哪有哪有,这儿土地肥沃,种啥都容易活。
南枝你要是喜欢,挖些回去种也行。”
“不了不了,种药材我还懂点,种花我可真不行。”
这时,厨房门帘一掀,一个扎着麻花辫的小姑娘端着盘子走了出来。
盘子里码着几块雪白的米糕,热气腾腾的,还散发着阵阵甜香。
“这是我们家小保姆刘芳。”王阿姨介绍,“别看她年纪小,蒸的米糕那味道,绝了!”
刘芳红着脸把盘子放在茶几上,米糕的甜香瞬间在客厅里弥漫开。
“来,趁热吃。”王阿姨往司南枝手里塞了一块米糕,“你们刚搬来,要是缺啥,尽管开口。”
说着,还特意看了眼陆闻舟,笑着,“男人嘛,在部队是把好手,可过日子就粗心大意了。”
陆闻舟轻轻咳了一声,端起茶杯,掩饰性地喝了一口。
司南枝小口咬着米糕,甜糯的口感在舌尖慢慢化开。
心里想着,这或许就是这个年代特有的温暖吧——没有现代社会那种人与人之间的疏离感,大家的关怀就这么自然而然地,流淌在米糕的甜香里,融化在一杯热茶之中。
——
司南枝回到家属院的消息,就像一阵风,在军区大院里迅速传开。
她本就长得标致,皮肤白皙,穿着打扮也出众,一双杏眼水灵灵的,透着灵气。
再加上她是陆闻舟的媳妇。
陆闻舟是谁?
那可是全军区最年轻的团长,还被大家称作“冷面阎王”,这一下子就让她成为家属院里大家热议的焦点。
“听说陆团长媳妇是从西九城来的?”
“那身段,那气质,简首跟画报上的电影明星似的!”
“你们没瞧见,陆团长今天亲自陪着去服务社买菜,那眼神温柔得哟,都能滴出水来……”
这些议论,像长了翅膀一样,很快就传到了周砚川和沈叙白的耳朵里。
训练场上,周砚川一把勾住沈叙白的脖子,他汗湿的作训服紧紧贴在结实的臂膀上:“叙白,听见没?嫂子回来了。”
他咧嘴一笑,露出两颗标志性的虎牙,这笑容跟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放在一起,显得有点不搭,“要我说,你就是想太多了,人家两口子感情可好着呢!”
沈叙白正低头调整绑腿,听到这话,手指微微停顿了一下。
阳光洒在他清俊的侧脸上,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那谁知道……”
“你呀!”周砚川用力拍了下他的后背,扬起一阵薄灰,“人家夫妻俩的事儿,你就别瞎操心了!”
周砚川还真有点摸不透沈叙白的心思。
要说他喜欢司南枝吧,肯定不是那么回事儿——就沈叙白之前那态度,见了面说话都带刺儿,怎么看都不像。
可每次一提到司南枝,他又总会有一些特别的反应。
周砚川拧开水壶,灌了一口水,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眯起眼睛。
这事该不会跟他们那个发小沈昭宁有关系吧?
可再仔细想想,又觉得不太对劲儿——陆闻舟结婚都三年多了,不应该啊?
“喂。”周砚川用胳膊肘捅了捅沈叙白,“昭宁是不是回来了?咱们要不要去陆哥家……”
沈叙白猛地站起身,作训包往肩上一甩,发出“啪”的一声:“训练去。”
头也不回地朝着跑道走去,背影挺拔得像一棵青松,可不知怎么的,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落寞。
周砚川挠挠头,望着好友远去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
远处,夕阳把训练场的跑道染成橘红色,长长的跑道,就像一条看不到尽头的路。
“哎,真是搞不懂。”周砚川自言自语,“奇奇怪怪的。”
说完,随手捡起地上的水壶,晃了晃,发现己经空了,只好快步跟上沈叙白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