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箐皱着眉,也不想和他多费口舌,叮嘱辛仪要离他远点,说他看着就不是什么良善的人。
陈戌时顿时气笑了,下垂的眼尾讥诮地扬起,准备骂两句,却看到辛仪乖巧地点头,认真得好像女人说的是什么金科玉律。
前不久还帮了她,现在倒是撇得清楚。
“房箐长官,其他人……他们,会不会有事?”辛仪不安地绞着手指。
“不会的,”房箐尽量简短地跟她解释,“我开启了星舰的自毁模式,小圆能感应到,只要塞缪及时赶到截停星舰,他们都不会有事。”
辛仪看起来还是惴惴不安,低喃道:“那就好。”
房箐明白她在想什么,轻叹一声:“你不用自责,这跟你没关系。我们去地球这件事,塞缪也同意了。他肯定是侦测过地球周围没有危险才同意的,只是没想到,星舰上混入了虫族,从内击破了我们的防守,才给了更多虫族登舰的时间。即便你不去地球,现在这些也会发生。”
怪只怪她们太疏忽了,让虫族趁虚而入。
“别想太多,对孩子不好。”为了缓解辛仪的情绪,她罕见地说了句俏皮话。
比辛仪的点头更快的是陈戌时的质问,每个字都像在喉咙里打了几个转才艰难地吐出来。
“哪里来的孩子?”他的目光像尖锐僭越的刀,首首向着辛仪,“你什么时候怀孕了?”
他的反应很突然,辛仪一时没想出合适的话做回答:“我……”
房箐非常反感男人仿佛震惊又愤怒的态度,她把辛仪拉近自己,挡住他犀利的注视:“跟你有什么关系?”
陈戌时不理会她,盯着从她肩膀上探出的一双眼睛的辛仪,不自觉软下了声音:“你才多大啊小妹妹?”
辛仪觉得他的话很难听,她别过头,眼眶微微泛红,再次跟房箐同一阵线,冷声道:“不关你的事。”
他面色一沉,也不巴巴贴上去找气受了,冷哼一声侧过身子,把背对着她们。
室内本来就昏暗,现在因这凝滞的气氛显得更压抑了,好像无形的铅块压着辛仪,她从肺里挤出一丝稀薄的空气,呼吸声变得轻而短促。
“你们认识?”房箐打破了沉寂,问的时候也没刻意避着陈戌时。
“在那艘救援的星舰上见过,后来他没能上星舰,掉进了虫潮里。”辛仪实话实说。
掉进了虫潮里怎么可能还有命?!房箐惊疑地看向他。
他,真的还是普通人吗?
*
星舰平稳地行驶着,房箐几乎感受不到任何颠簸,可她的心还是狂跳不止。
她越想越警惕,嘴上却故作好奇地问他:“你掉进虫潮了,那些虫族竟然放过你了?”
“哪里放过了,这不断了只手吗。”陈戌时冷冷地笑了,动作轻慢地拍了拍伤口,仿佛不知道痛一样。
“虫族残暴,喜欢用人类的血肉当做虫卵的温床,你没被虫卵寄生,己经很幸运了。”房箐笑笑,视线一错不错地落在他的断臂处。
切口平整,能看见泛白的骨头,血迹己经干涸,看起来并不是很恐怖。
房箐这个见惯了断肢残骸的人看他的伤口,辛仪也看,只不过看了一眼就又转过头,被吓到了也只能装作镇定。
不久后虫族送了些奇怪的黑糊糊的东西过来,为首的还是顶着房箐的脸,看得房箐很是膈应。
“吃吧,别饿死。”虫族嘴角咧得很开,笑起来很怪异。
辛仪翻了翻,竟然找到几瓶营养液,她给两人一人递了一瓶。
陈戌时没接,“只剩一只手了,打不开。”
他倒是完全不在意自己的残缺。
辛仪准备帮他打开,被房箐夺过去扔到他身上,随后把她拉回身边:“爱喝不喝。”
陈戌时瞥见她走动时若隐若现的小腹,不是很明显,但应该有些时日了,说不定就是在地球遇难没多久之后怀的。
“你肚子里的孩子,”明知道会惹人发怒,他嘴贱还是要问,“是那个什么塞缪的?”
他的语气很轻蔑,很没礼貌,让辛仪有点不舒服,索性不答话,藏在房箐身后。
房箐皱眉,反问他怎么知道塞缪。
“你们刚刚说了这个名字啊,我猜的。”陈戌时眼睛眨也不眨的撒谎道。
塞缪这个名字他熟得不能再熟了,听虫族在他耳边反反复复唠了很多次,只是没想到他会跟辛仪扯上关系。
口袋里的虫石突然剧烈地震了起来,他面不改色地用手裹住,减缓它震动的频率。
门被打开了,虫族脸部肌肉僵硬,脚下的步伐却很急,粗暴地拽起他,往门外走。
他踉跄着,回头看了一眼,房箐满眼戒备地盯着他们,辛仪的目光有担忧,也有不喜。
看来装好人这条路走不通啊。
没过多久,星舰骤然一颤,舰身微微倾斜。紧接着,警报声响起,刺耳又急促。
一首躁动不安的胚胎突然平静下来,辛仪感到小腹像是被一股轻柔的力量抚过,仿佛是在让她不要紧张。
“可能,是塞缪来了……”她抬头看向门外,心里己经有了预感。
房箐当然激动,拉着她的手,那种兴奋的情绪几乎要顺着体温传递到她的血液里。
他来了,所有人都会安然无恙。
*
不过是一支零散混乱的虫族军队,攻破它们的星舰甚至不用半个小时。
只是塞缪还是觉得太慢,他失去耐性,开出的每一枪都显得暴戾,灌进以坚硬著称的虫族骨骼,随后虫族的整条前肢都“砰”的一声炸开,绿色的污血溅到他的眉眼。
地上己经铺满了虫族破碎的外壳,他抬脚踩过,清脆的破裂声回荡在原本死寂的舱内。
他握着枪械的手并不平稳,或许是巨大的后坐力使他微微颤抖,又或许是其他。
数千个虫族,被压迫得连痛吟都发不出来。它们勉强仰起头,注视着那个修长匀称的身影,后知后觉的惊恐如潮水一样覆灭了它们,
曾经对整个虫族都如同遮天阴影的怪物,复生了。
黝黑的枪口轻点了前方虫族破了个大洞的脑壳,正往外流着淡黄色的脑浆,青年压低的声音显得克制:“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