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族的星舰抵达的场面十分浩荡。
房卓领着军队站在最前方,星舰降落时烟尘飞扬,即便这样,他们也看清了从近三米高的灰尘里冒出来的黑色的虫骨。
先行的有两人,一高一矮,但它们黑亮的甲壳同样张扬,表层流动着一层暗光,极致的黑仿佛纤尘不染,透着股诡异。
浓烈的腥味扑面而来,房卓皱起眉,全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
虫族身躯一贯高大,长至两三米的比比皆是,这次派来的虫鲁是熟面孔了,另外一个的体型跟普通男性倒没什么差别,但他们也不敢轻视松懈。
和房卓同行的将领镇定地踏出半步,可余光瞥见陈戌时的断臂还是暗暗惊了惊,随后面不改色地开口说道:“二位请跟我来。”
两方在此时还是维持着平和的关系,陈戌时和虫鲁默契地对视一眼,也客客气气的跟着走了。
房卓留下来负责安置剩下的虫族士兵。
他吩咐完,眼睛不自觉地落在陈戌时瘦长的背影上,深深明白了他姐为什么让他多加警惕这个人了。太怪异了,有着人类的表象,皮肤却呈青灰色,气质阴鸷诡异,比那个丑陋壮硕的虫鲁还要恐怖几分。
这里是临近中央星球的一颗军事卫星,虫族落地后休养一日,待第二天联邦的谈判团才会抵达这颗卫星。房卓他们的任务不仅是接应、安置虫族,还要控制这期间它们的行动,以免发生动乱。
赫伦也觉得是不是自己杞人忧天了,就忍着没有赶过去,但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传了通讯给房卓,问了那位神秘的变异体大概情况。
房卓事无巨细地描述了一遍。
“将军说他是变异体,可能身上还有我们不知道的能力,你们多加留意,不要掉以轻心。”他沉声嘱咐。
“明白,我们会看好他的。”
他们高度戒备,陈戌时这边也不敢放松。
俗话说两国交兵不斩来使,但人类和虫族毕竟是世代仇敌,前不久它们还袭击了人类联邦的官员,如果联邦为了报复而撕毁条约取消谈判也不是不可能。陈戌时和虫鲁身在人家的地盘,行事便战战兢兢。从前再不和的两人也迫不得己互相照应,一起商讨接下来的对策。
虫鲁正用下方的尖利肢节敲击地面,这是它们种族焦虑时的本能反应,并且传达的生物信息也十分紊乱,会持续发出一种高频的声波,不在人类的听觉范围,但它身旁的陈戌时听得一清二楚。
陈戌时不想跟它吵起来,只是嫌恶地睨了它一眼,问:“以前他们都会派谁来参加谈判?”
“上一次是人类的首领和赫伦。”因为上次是它和女王。
这次虫族女王不参会是因为她的繁殖期快到了,她要为即将诞生的新族群储蓄能量。
陈戌时听说过赫伦,人类的上将,能力很强。
这种谈判大多奉行对等原则,女王不参会,换成了他,那人类首领不参会又会换成谁?他低着头若有所思。
虫鲁复眼转动,语带嘲讽:“人类狡诈,不会轻易答应我们的条件的。”
它顿了顿,陡然看向陈戌时:“你不是人类吗,你应该很了解他们的手段。”
陈戌时不理会它的阴阳怪气,现在他跟这个蠢货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而且他的计划……想要达成,少不了它的参与。
既然需要它的协助,他也不介意说一些顺耳的话来拉拢它。
“我拥有了虫族的形态,就不再是人类了。女王派了我们来,就是想让我们齐心协力,互相帮衬,为虫族谋取最大的利益。”
虫鲁敲击的动作停下,眼神变得难测,似乎在权衡他的可信度。
最后它冷冷地嗤笑一声:“说得好听。”
陈戌时无害地扬了扬唇。
*
明明每一天都是晴天,花房里的小野花却像被抽走生机一样,凋落了一地。
辛仪有些苦恼,她怀疑自己可能真的没有养花的天赋,小圆来为这些花“检查”过,得出的结论是她浇的水太多了。
“是吗……”她轻声喃道。
她努力回想这几天她都浇了多少次水。其实数不清,她总是静坐着发呆,蓦地回神后便拎着水壶把花架上的花都浇一遍。
日子被她过得越来越枯燥了,唯一有些色彩的就是晚上和塞缪通讯的那几分钟。
他是早上离开的,辛仪本来以为那几天他会和她断联,他们也不是必须要保持联系。
她那么明确地拒绝了他,他还是有礼的,像关心朋友一样,带着恰到好处的分寸感。他揭过了那些不堪和龃龉,温和地和她说“晚上好”,“做个好梦”。
这几天她安静下来的时候也会想,她是不是对塞缪有那么一点点的喜欢;凝视他的时候,她是不是自欺欺人地把心脏的悸动当作寻常?
小圆突然出声,将她飘远的思绪扯回了现实。
“辛仪,有客人来访。”
她问:“找我的吗?”
话音落她才后知后觉,这栋房子现在就她和小圆了,总不能是来找小圆的。应该又是塞缪的同僚吧?她猜想。
辛仪不习惯让人久等,便走快了几步,来到厅前,日光太烈,她还没来得及看清来访客人的背影,客人就似有所觉地转过身。
银白的发间金光跳跃,眼角处的皱纹深邃,沉淀了岁月的痕迹,气质卓然。
竟然是一位年迈的女性。
“……您好。”辛仪开口问候。
徐总理看到她微微发怔的神情,笑了:“贸然来访,吓到你了?”
辛仪摇头:“不是,只是很惊讶,没想到小圆说的客人是您。”
“你知道我?”徐总理轻轻地蹙眉,语气很温和。
“我看了那场首播,记得您。”还是乔伊斯为她解的惑,对这位联邦的总理阁下她实在印象深刻。
徐总理眼角皱纹渐深,半开玩笑道:“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是塞缪跟你提过我。”
塞缪倒从来没有和她提过工作的事。辛仪有些脸热,不自在地低下头,“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只是想见见你。”能牵动塞缪心绪的人,她实在好奇。
不卑不亢,独特而有灵气,也是难怪。
徐总理笑意更甚,苍老枯瘦的手轻柔地拉住她,“不必紧张,你把我当做普通长辈看待就好,塞缪离开前放心不下你,我便替他来看看,也算让他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