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初的朝鼓声震碎晨雾,赵九洲刚踏入金銮殿,便见御史台左中丞抱着一摞案卷跪倒在丹墀下,象牙笏板磕在青砖上发出脆响:"陛下,今科会试的《西域策论》试题,竟与三年前镇北王府幕僚的文章如出一辙!"
殿内哗然。礼部侍郎王大人昨日刚因通敌下狱,此刻他的副手李大人己面如土色,袍袖下的手指正无意识地着袖口暗纹 —— 那是太后亲卫的莲花印记。赵九洲扫过位列班首的内阁首辅,发现对方鬓角的银丝比三日前又多了几分。
"呈上来。" 赵九洲接过案卷,扫过卷首 "丝路互市十策" 的标题,忽然注意到文末批注的朱砂笔痕:"西域诸部不足为惧,当以盐铁禁运制之。" 这与《太祖盟约》中 "互通有无" 的宗旨截然相反,倒像是出自西辽细作之手。
"李大人对西域政情倒是熟稔。" 赵九洲将案卷甩在御案上,目光如刀划过礼部众人,"听闻你府上近日常收西域进贡的胡麻香油?" 李大人扑通跪下,腰间玉牌叮当落地 —— 正是昨日路鹿从毒宫女身上搜出的同批腰牌。
午初,翰林院。白如玉握着半片从李大人袖口扯下的莲花纹锦缎,忽然听见隔壁值房传来撕纸声。她贴着雕花隔断细听,却听见编修陈大人正在训斥新晋庶吉士:"《盟约》里的 ' 月砂战魂 ' 是太祖与西域共御外敌的典故,怎能写成 ' 妖术惑众 '?"
"陈大人对太祖实录倒是过目不忘。" 白如玉推门而入,软剑鞘上的莲花纹与对方袖口的补丁正好吻合,"不知您对二十年前玉门关守将突然病逝一事,是否也记得清楚?" 陈大人手中狼毫应声而断,墨汁在案头的《西域图志》上晕染成血渍般的形状。
未时三刻,军机处。赵九洲对着铺满墙面的官员关系图沉思,忽然见暗卫呈上一方沾满香灰的绢帕 —— 正是鸿胪寺少卿每日供奉佛经时所用。他用火折子点燃绢帕,焦黄的纸页上显出血字密文:"镇北王铁证在第七卷《金刚经》夹页,内藏西辽可汗印玺拓片。"
"去请内阁首辅来一同验经。" 赵九洲对着虚空开口,指尖划过图上 "礼部尚书" 与 "鸿胪寺" 之间的连线,"再传旨,今科会试增设 ' 丝路实务 ' 科,凡能言明西域三十六国风土者,首接入殿试。" 他知道,这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既能选拔可用之才,又能逼太后党羽在科场露出马脚。
酉时,后宫膳房。路鹿盯着新送来的食盒,忽然发现装酥油茶的银壶底部刻着月砂部落的禁忌符号 —— 那是用来标记 "毒酒" 的暗记。她捏碎一片解毒药投入壶中,看着水面泛起的紫色泡沫,轻声对躲在梁柱上的白如玉道:"是 ' 见血封喉 ',和当年毒杀月砂大族长的毒药一样。"
戌初,慈宁宫。太后看着跪成一片的膳房宫娥,忽然听见窗外传来夜莺啼鸣 —— 这是她与西辽密使约定的信号。掌事太监掀开暗格,取出浸透香露的密信,刚要呈递,却见信封口的蜡印己出现裂痕。
"太后万安。" 赵九洲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他手中握着从鸿胪寺搜出的《金刚经》,夹页中掉出的羊皮纸上,西辽可汗的狼首印玺清晰可见,"原来您不仅关心本宫的饮食,还惦记着西辽的铁骑何时踏破玉门关?"
太后手中的佛珠 "啪嗒" 散落,她望着赵九洲身后白如玉手中的软剑,忽然注意到剑鞘上的莲花纹 —— 与二十年前月砂大族长常握的那柄一模一样。"你早就知道......" 她的声音第一次出现裂痕,"那孩子是太祖与月砂圣女的血脉,所以虎符才会认他......"
"太祖与月砂的盟约,从来不是一纸空文。" 赵九洲将《金刚经》拍在案头,露出里面夹着的调令密折,"您以为镇北王私调的三万边军是去守西域?不,他们今早刚在玉门关外,截获了您与西辽的十万两饷银。"
更鼓响过两声,赵九洲独自站在文华殿的西域盟约前。月光透过窗棂,将 "共守丝路" 的西域文字映在砖地上,宛如流淌的星河。他摸出怀中的婴儿玉佩,与虎符轻轻相碰,清脆的响声中,二十年前商队遇袭的真相渐渐清晰 —— 太后为了独揽大权,竟联合西辽大汗,绞杀了肩负盟约的月砂商队,却不知真正的盟誓,早己融入两个民族的血脉。
"陛下,科场舞弊案牵连出十七位官员。" 暗卫统领的汇报打断思绪,"其中三人持有太后亲卫腰牌,还有......" 他忽然压低声音,"鸿胪寺少卿的账本显示,镇北王曾用西域贡品,换得刑部二十份死刑犯卷宗。"
赵九洲望着殿外被夜露打湿的宫灯,忽然轻笑。科场、刑狱、边军,太后的布局不可谓不深,却终究忘了,当年太祖与月砂部落歃血为盟时,曾在虎符内芯刻下一行小字:"丝路通,则天下安"。而这行字,只有流着两国血脉的人才能看见。
子时,白如玉抱着婴儿走进来,襁褓上的蟠龙纹在月光下泛着微光。婴儿忽然睁开眼睛,掌心的虎形胎记与赵九洲掌纹重合的瞬间,虎符竟发出清越的鸣响。"老医说,这是盟约苏醒的征兆。" 白如玉轻声道,"当年太祖将自己的血脉送入月砂,就是为了让两个民族的命运,永远连在一起。"
赵九洲点点头,望着婴儿熟睡的脸庞,忽然想起祁连山上的月砂勇士。他们用生命守护的,从来不是某个人的皇位,而是丝路千年的繁华,是两个民族不分彼此的未来。他转身铺开宣纸,饱蘸朱砂写下一道圣旨:"开西域互市,设丝路都护府,月砂部落子弟可入国子监读书。"
殿外,第一声鸡啼划破天际。赵九洲知道,这只是开始。太后虽暂时失势,可西辽的狼首印玺还在蠢蠢欲动,朝堂上的莲花暗纹尚未清除干净。但他不再害怕,因为他终于明白,真正的权力,不是龙椅上的孤家寡人,而是让丝路驼铃永远响彻中原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