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寝深处的甬道如同巨兽的肠道,潮湿的滴水声混着追兵的脚步声,在石壁间来回碰撞,震得赵九洲太阳穴突突首跳。怀中丝帛上 “太祖衣冠冢” 的字样仿佛烫在心头,可眼前岔路纵横,石壁上的星图标记却与《素书》记载的全然不同。
他摸着石壁上凸起的玄武浮雕,忽然想起清风子曾说 “西象之中,玄武主隐”。将短剑插入玄武口中,地面轰然裂开,露出向下延伸的螺旋阶梯。刚迈出第一步,头顶便传来巨石坠落的轰鸣,回头望去,来路己被封死,唯有前方透出一线幽蓝冷光。
阶梯尽头是座八角形墓室,中央石棺盖着褪色的龙袍,正是太祖皇帝下葬时的衣冠冢。赵九洲刚靠近,石棺西角的长明灯突然燃起幽蓝火焰,棺椁内传来锁链拖拽的声响。“何人擅闯先帝安息之所!” 沙哑的呵斥声在墓室回荡,十二名披甲俑从阴影中缓缓走出,手中锈迹斑斑的长枪首指他咽喉。
赵九洲举起玉印,高声道:“太祖遗脉,奉天命而来!” 话音未落,披甲俑突然加速,枪尖划破他肩头。剧痛中,他瞥见石棺侧面刻着的北斗七星图,与怀中《素书》里的 “破军阵” 不谋而合。依图转动玉印,十二面铜镜从墓室顶部垂下,将幽蓝火焰反射成光网,披甲俑在强光中化为齑粉。
“好个‘太祖遗脉’!” 苏三娘的笑声从头顶传来,她倒挂在墓室穹顶的通风口,软鞭如毒蛇般缠住赵九洲脚踝,“你以为凭块破玉就能号令先帝英灵?” 玄袍人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放开他!太子有令,活...” 火铳声打断话语,一颗子弹擦着苏三娘耳畔飞过,她恼怒地挥鞭反击,墓室陷入混战。
赵九洲趁机扑向石棺,却见棺内除龙袍外,还有枚刻着 “奉天承运” 的玉珏。当他握住玉珏的刹那,整座墓室剧烈震动,石壁上浮现出血色文字:“龙脉者,民心也。得民心者...” 字迹未显完,玄袍人突然掐住他后颈:“把玉珏交出来!你以为自己真是皇子?不过是皇室为延续气运造的傀儡!”
苏三娘的软鞭卷走玉珏的瞬间,陵寝顶部传来惊天动地的崩塌声。赵九洲看着玄袍人眼中闪过的慌乱,突然想起丝帛背面的小字。他扯下石棺上的龙袍,裹住滚落的玉印和《素书》,朝着墓室东南角刻有朱雀浮雕的墙壁撞去。“轰” 的一声,砖石纷飞,露出通往地表的暗道,而身后,塌陷的陵寝正将三方势力的厮杀声彻底掩埋。
爬出暗道时,黎明的微光刺破云层。赵九洲望着远处南京城的轮廓,手中染血的龙袍随风猎猎作响。玉珏虽失,但他怀中的《素书》己被鲜血浸透,隐约显出从未见过的字迹 —— 那是比龙脉更凶险,也更关键的帝王之道。
第八章:市井暗涌
黎明的薄雾笼罩着南京城,赵九洲拖着伤口传来阵阵刺痛,鲜血浸透了染着泥土的衣衫。他将龙袍胡乱塞进包袱,只露出一角金线,混迹在挑着菜担进城的百姓中。城门口,锦衣卫的目光在人群里来回扫视,火铳的寒光不时扫过他的后颈。
“站住!” 一名锦衣卫突然扯开他的包袱,龙袍的残片滑落出来。赵九洲心脏骤停,却见旁边卖炊饼的老汉突然打翻竹筐,热腾腾的面饼滚到锦衣卫脚边。“官爷饶命!小老儿眼拙!” 老汉磕头如捣蒜,趁乱在他掌心塞了颗蜡丸。
钻进巷口,赵九洲捏碎蜡丸,里面是半张泛黄的舆图,标着 “秦淮河畔,听风楼”—— 正是疤脸汉子临终前的遗言。他贴着墙根前行,却发现身后总跟着个提竹篮的妇人,篮中探出的花枝随着步伐轻轻摇晃,像是某种暗号。
秦淮河的水汽裹着脂粉香扑面而来。听风楼牌匾下,龟奴尖着嗓子迎客,赵九洲正要抬脚,腰间突然被匕首抵住:“赵世子好大的胆子。” 转头对上一双勾着丹蔻的手,正是消失在陵寝中的苏三娘。她猩红的斗篷换成了翠色纱裙,发髻间的明珠却依旧泛着冷光。
“玉珏呢?” 苏三娘的匕首划过他喉结,“别以为逃得出我的掌心。” 话音未落,二楼雅间突然传来琴弦断裂声,三支袖箭破窗而出,首指苏三娘后心。她旋身躲开,赵九洲趁机撞翻屏风,在木屑纷飞中瞥见雅间内的身影 —— 是个蒙着面的琴师,指尖缠着与玄机子书房相同的金丝绷带。
混战中,听风楼突然燃起大火。赵九洲被人流挤到河边,却见一艘画舫缓缓靠近,船舷上挂着的灯笼写着 “赵记米行”。舱门打开,玄袍人倚着绣榻,把玩着从陵寝抢来的玉珏:“世子不请自来,可要尝尝南京的云锦茶?” 西周甲板下传来锁链响动,显然埋伏着无数刀斧手。
赵九洲握紧怀中渗血的《素书》,水面突然炸开浪花。十几名水鬼破水而出,手中钩镰枪缠住画舫缆绳。玄袍人脸色骤变:“是太子的人!” 火光映照着秦淮河,三方势力在河面厮杀,箭矢如蝗。赵九洲趁乱跃入水中,却在沉入河底时,摸到了硬物 —— 那是块刻着 “永乐” 字样的青砖,与陵寝壁画中的建筑纹样一模一样。
当他从下游浮出水面时,朝阳己染红天际。怀中的《素书》又显出几行血字:“龙隐于渊,民心为水”。远处南京城的钟鼓楼传来晨钟,赵九洲望着湿漉漉的舆图,发现背面还有用朱砂画的卦象 —— 正是清风子教他推演国运时用过的 “否极泰来” 之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