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城的晨钟惊起一群白鸽,赵九洲浑身湿透地躲进巷口的城隍庙。神像前的长明灯在穿堂风里明明灭灭,他摊开被河水泡得发皱的舆图,朱砂卦象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红,与《素书》中 “遇水则变,见火重生” 的批注不谋而合。昨夜秦淮河底摸到的永乐青砖硌着他的大腿,砖面细密的刻痕似是某种暗号。
“小郎君这模样,是落了水?” 沙哑的声音从神案后传来。白发老道士拄着桃木杖转出,道袍上绣着的云纹与玉虚观如出一辙。不等赵九洲开口,老道士己将一杯姜茶推到他面前:“三日前玄机子来过,说若见着带着血书《素书》的人,便引去朝天宫。”
朝天宫的飞檐在正午阳光中泛着冷金,赵九洲跟着老道士穿过三清殿,在后院枯井旁停住。井壁青苔间嵌着八块青砖,其中一块赫然刻着与河底相同的永乐年号。当他将青砖嵌入凹槽,井壁轰然翻转,露出通往地底的阶梯,腐坏的檀木香气扑面而来。
地下密室摆满青铜编钟,钟身刻着的二十八宿图正在缓缓转动。老道士突然摘下道冠,露出头顶的戒疤:“老衲本是应天寺的住持,十七年前那场大火...” 话音未落,编钟突然齐鸣,震得人耳膜生疼。暗处传来机关启动的声响,十二道铜人从墙中踏出,手中铜剑首指赵九洲咽喉。
“取坎填离,以静制动!” 老道士将桃木杖掷向编钟,钟声顿时变调。赵九洲依着《素书》记载的方位,将玉印按在地面太极图中心。铜人动作骤停,其中一尊张开胸腔,吐出一卷丝绸 —— 竟是南京城的地下排水图,图上某处用朱砂画着个 “赵” 字。
就在此时,密室顶部传来瓦片碎裂声。苏三娘的翠色裙摆率先映入眼帘,她身后跟着十几个蒙着黑巾的杀手:“好个朝天宫,藏得够深!把排水图交出来,那下面埋着解开龙脉的...” 她的话被突然响起的梆子声打断,一队锦衣卫踹开密室大门,领头的正是玄袍人。
混战中,赵九洲趁机展开排水图。图上 “赵” 字标记处,正是城外的赵家集。他突然想起玉虚观藏经阁里的《金陵地脉志》,那里记载着 “龙首在钟山,龙尾隐于市井”。揣好地图夺门而出,身后兵器相撞声与喊杀声越来越远,他却在街角撞见个捧着食盒的小厮 —— 食盒上的云纹,和宣德门验兵时总兵大人密信上的纹样一模一样。
第九章:卦象迷局2
湿漉漉的舆图在赵九洲手中卷角,朱砂画就的卦象在晨光中泛着诡异的暗红。他躲进城墙根下一座废弃的土地庙,撕下衣襟草草包扎肩头的伤口,目光却始终盯着那行血字 “龙隐于渊,民心为水”。庙外传来更夫梆子声,惊起檐下栖息的寒鸦,扑棱棱的振翅声让他下意识摸向腰间短剑 —— 陵寝里的厮杀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按照舆图卦象所示方位,赵九洲混在早市人流中朝着城南走去。街边商铺的幌子在风中摇晃,卖豆腐脑的吆喝声、铁匠铺的打铁声交织成一片。行至朱雀桥边,他突然顿住脚步 —— 卦象中的 “坎位” 竟对应着桥头那座香火寥寥的龙王庙。庙前台阶上,几个孩童正用瓦片划着棋盘,棋盘纹路与他怀中《素书》里记载的 “九宫格” 如出一辙。
“小哥,要算一卦吗?” 庙门口摆摊的瞎子突然开口,手中竹杖点了点身前的卦摊,“看你印堂发黑,恐有血光之灾。” 赵九洲警惕后退半步,却见瞎子揭开卦布,露出底下半块刻着云纹的青砖 —— 与他在秦淮河底摸到的 “永乐” 青砖纹路完全吻合。
就在此时,街角突然冲出一队东厂番子,绣着飞鱼服的身影在人群中格外扎眼。瞎子抓住赵九洲手腕,将青砖塞进他掌心:“从庙后井下去!记住,子时三刻,夫子庙大成殿!” 话音未落,竹杖己点向番子面门,掩护他冲进庙内。
庙后枯井弥漫着腐臭气息,赵九洲顺着井壁藤蔓往下爬。井底淤泥中埋着半截石碑,碑文记载着永乐年间疏浚秦淮河的秘辛,其中 “引龙气入市井,以固国本” 几字让他心头剧震。更深处传来水流声,他摸索前行,竟发现一条隐秘水道,石壁上每隔三丈就嵌着刻有蟠龙纹的青铜灯台。
当他循着微光走出水道时,竟置身于南京城最大的米市之中。商贾们讨价还价的叫嚷声里,他听见有人压低声音议论:“赵记米行的粮船昨夜沉了,听说船上有...” 话未说完,周围突然安静下来,赵九洲抬头,正撞见玄袍人站在米行二楼,手中折扇轻摇,扇面上画着的太极图与玉虚观藏经阁的一模一样。
“世子好雅兴,在阴沟里钻了这么久?” 玄袍人笑声里带着嘲讽,“可知道为什么卦象指向此处?因为这南京城的民心,就藏在...” 他的话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断,街道尽头扬起烟尘,太子的亲卫军举着绣有 “监国” 字样的旗帜疾驰而来。
赵九洲握紧青砖,突然想起《素书》里 “察势者智,驭势者赢” 的句子。他混进惊慌逃窜的人群,目光扫过街边百姓脸上的惧色,心中渐渐有了计较 —— 或许所谓龙脉,从来不是藏在陵寝深处的秘卷,而是眼前这些为了一口吃食奔波的芸芸众生。
夜幕降临时,夫子庙的灯笼次第亮起。赵九洲混在香客中靠近大成殿,却见殿门紧闭,门前石狮爪下压着半幅残破的《流民图》。画中百姓衣不蔽体的惨状,与他在终南山脚下所见如出一辙。当他弯腰去捡画时,突然瞥见石狮眼中闪过寒光 —— 暗处,十几把弩箭正瞄准着他的要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