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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城，北条重工总部，一间充满了日式枯山水风格的、寂静的茶室里。
沈清微端坐在一张由整块黑曜石打磨而成的茶台前，她的对面，是一位穿着深色和服、头发花白、面容如同刀削般严峻的老人。
他就是北条重工的现任领袖，北条刹那的父亲，天穹俱乐部保守派的元老之一——北条武。
茶室里，只有茶水沸腾的“咕嘟”声，和窗外庭院里，“惊鹿”（一种竹制流水装置）敲击石头时，发出的、清脆而规律的声响。
气氛，压抑而凝重。
“沈博士，久仰大名。”北条武亲自为沈清微倒上了一杯产自京都的顶级玉露，声音苍老，却中气十足，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威严。
“北条先生，您客气了。”沈清微微微颔首，以示礼貌。
她是以“塞伯鲁斯”数据公司技术顾问的身份，前来参加由北条重工举办的一场小型高端技术沙龙。但在沙龙结束后，她却被北条武，单独“请”到了这里。
她知道，正题，要开始了。
“我听说了关于‘画师’的事。”北条武开门见山，他那双如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沈清微，“也听说了，我的女儿，刹那，在其中扮演的角色。”
沈清微的心，微微一紧。
“刹那她……只是一个被蒙蔽的受害者。”她斟酌着词句，试图为北条刹那辩解。
“受害者？”北条武冷哼一声，语气中充满了不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痛苦，“不，她不是受害者。她是我北条家……最失败的‘作品’。”
“我花了半生的心血，动用了集团最顶尖的技术，将她打造成了最完美的‘修罗’。一个没有感情、绝对理性的、超越了人类脆弱性的终极兵器。我以为，她会是我北条家‘机械飞升’理念的最高证明。”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和愤怒：“可结果呢？她竟然被一个来路不明的‘病毒’，一个充满了混乱和非理性情感的‘零号病人’，给轻易地‘污染’了。她背叛了她的代码，背叛了她的家族，更背叛了她作为‘新人类’的荣耀！”
“她不是背叛，她是‘回归’。”沈清微忍不住反驳道，“回归了她本应拥有的人性。”
“人性？”北条武的脸上，露出了极度的嘲讽，“人性，是这个世界上最廉价、最不可靠的东西。情感、道德、爱恨……这些，都只是阻碍进化的、多余的生物程序。只有摆脱了这些，才能抵达永恒。”
他的话，让沈清微感到一阵不寒而栗。她终于明白，北条刹那那种对人性的压抑和扭曲，源自何处。
“我今天请你来，不是为了跟你讨论哲学的，沈博士。”北条武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冰冷，“‘钟表匠’，那个躲在幕后的疯子，他的‘方舟计划’，己经严重威胁到了我们保守派的利益，也威胁到了整个天穹俱乐部的稳定。”
“他太急了。他想用一场粗暴的、毫无美感的‘格式化’，来强行推动进化。这不符合我们最初建立俱乐部的宗旨。”
沈清微的心中一动，她知道，机会来了。
“所以，您想怎么做？”她平静地问。
“我们需要合作。”北条武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我知道，你和那个‘零号病人’，是目前唯一能对他构成威胁的力量。而你，沈博士，作为‘神谕协议之母’，更是唯一一个，有可能从底层协议上，限制住‘钟表匠’的人。”
“我需要你们，去对抗‘钟表匠’，去阻止他那疯狂的计划。”
“作为回报，”他顿了顿，说出了自己的条件，“我会动用保守派所有的力量，为你们提供支持——资金、情报、甚至……一支由最新型号义体傀儡组成的军队。”
“但，我有一个前提。”
他的目光，再次变得锐利起来。
“事成之后，你们必须把刹那，完好无损地，交还给我。我会亲自，清除掉她脑中那些被污染的、多余的‘人性病毒’，让她……重新变回那个完美的‘作品’。”
这是一个充满了诱惑，也充满了魔鬼气息的交易。
接受，他们将获得一个前所未有的强大盟友。
拒绝，他们将独自面对整个天穹俱乐部的怒火。
沈清微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滚烫的茶水，让她那因为愤怒而有些冰冷的身体，感到了一丝暖意。
她看着眼前这个顽固、冷酷、将自己女儿都视为“作品”的老人，缓缓地，摇了摇头。
“抱歉，北条先生。刹那，不是一件物品。”她的声音，轻柔，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力量，“她是一个独立的灵魂。她的未来，应该由她自己来选择。任何人，都无权替她决定。”
北条武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去。茶室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看来，我们没什么好谈的了。”他站起身，准备送客。
“等等。”沈清微却叫住了他。
“我虽然不能答应你的条件，”她平静地说道，“但我可以告诉你一个，你或许会感兴趣的情报。”
“哦？”
“据我所知，‘钟表匠’的‘方舟计划’，并非无懈可击。”沈清微的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要将全人类的意识，打包上传到一个超级服务器里，需要一个极其庞大的、能够支撑其稳定运行的‘能源核心’。”
“而据我五年前对‘神谕协议’早期版本的了解，那个‘能源核心’的设计蓝图，以及制造它所需要的、最关键的‘超维晶体’技术……”
她看着北条武，一字一顿地说道：
“……目前，似乎只掌握在天穹俱乐部里，少数几个最古老的、信奉‘稳健进化’的保守派元老手中。”
“而您，北条先生，恰好就是其中之一，对吗？”
北条武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难以掩饰的震惊。
他没想到，眼前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女科学家，竟然掌握着如此致命的、连俱乐部内部都少有人知的核心机密。
他知道，他小看她了。
也小看了……她身后的那个团队。
一场新的、围绕着“能源核心”的、天穹俱乐部内部的权力风暴，在这一刻，被沈清微，轻轻地，挑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