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下去!”
秦老太君闭上眼,仿佛多看赵梦安一眼都嫌污秽,从牙缝里挤出冰冷的命令,“把这个不知廉耻的毒妇,给我押回她的沁芳轩。锁起来!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入。一日三餐,由专人从窗口递入。待我…待我料理完逸儿的后事…再行处置!记住,今日的事,谁都不许外传。”
老太太强压着心中的愤怒,秦逸新丧,再传出主母通奸的事,秦家的名声就彻底完了。
赵梦安此刻失了所有心气,她被两个粗壮的仆妇毫不留情地架起来。
她知道此事对叶澜宁最有利,所以一定是她做的局。
在经过叶澜宁身边时,她的眼睛死死地盯住叶澜宁,里面充满了刻骨的怨毒和一丝终于明白一切的彻骨冰寒,她用尽最后力气嘶哑地挤出几个字:“叶澜宁,我不会放过你的!”
叶澜宁迎视着她的目光,脸上依旧是那副哀戚悲悯的神情,只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快如闪电的、冰冷的笑意。
她微微垂下眼帘,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沉痛:“表嫂,你糊涂啊。”
这话,无异于在赵梦安的伤口上又撒了一把盐。
沁芳轩,这座曾经象征着主母尊荣的院落,瞬间变成了华丽的囚笼。
沉重的院门被铁链锁死,只留一扇靠近角门的小窗,用于递送饭食。
曾经伺候赵梦安的丫鬟仆妇,除了两个被指派来送饭的婆子,其余全部被调走或发卖。
偌大的院子,只剩下赵梦安和她的贴身丫鬟,她面对着一室的死寂,如今只有挥之不去的羞辱绝望。
最初的几天,赵梦安如同真正的困兽。她在空荡荡、被搬走了所有值钱摆设和锋利物品的房间里疯狂地砸东西,咒骂,哭喊。
咒骂叶澜宁的狠毒,哭喊自己的冤枉,哀求老太太开恩。
她的声音嘶哑凄厉,在空旷的院落里回荡,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只有每日定时从小窗递进来的、冰冷粗糙的饭食提醒着她时间的存在。巨大的落差和极致的羞辱日夜啃噬着她的心。
叶澜宁冷眼旁观着这一切,赵梦安的痛苦和崩溃,是她复仇盛宴中最美味的一道佐料。
但仅仅如此,还不够。
她要赵梦安彻底失去作为人的尊严和理智,要她活着,却比死了更痛苦,成为秦府里一个活着的、疯癫的笑话,一个永恒的污点印记。
机会很快来了。秦老太君因悲痛过度和操劳丧事,病情急剧恶化,整日昏沉,几乎无法理事。
叶澜宁在老太太身旁大丫鬟的帮助下协理家务,她从此名正言顺地接管了府中所有内务,包括对沁芳轩的照料。
她并未克扣赵梦安的饮食,甚至在老太太偶尔清醒问起时,还回禀说“表嫂一切安好,只是闭门思过”。
然而,暗地里,她布下了一张更阴毒的网。
叶澜宁通过锦画,找到了府里一个因贪财被赵梦安责罚过、心怀怨恨的浆洗婆子王氏。
找人引诱了王氏给赵梦安下毒,她想到赵梦安往日对自己的刻薄,心中的怨恨疯长。
王氏开始了她隐秘的投毒,每日送饭时,她总是最后一个经手。
趁着那两个粗使婆子不注意,用指甲飞快地挑起一点无色无味的粉末,弹入粥碗或菜汤里,然后若无其事地递进小窗。
起初,赵梦安并未察觉。
她沉浸在巨大的悲愤和绝望中,食不知味。但渐渐地,她开始感到不对劲。
先是失眠,无论白天黑夜,她都异常清醒,睁着眼睛看着被木板钉死的窗户缝隙里透进来的微弱天光,脑子里充斥着各种混乱的声音和画面。
接着是幻听,明明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她却总能听到脚步声在门外徘徊,听到有人低声议论她。
然后是幻视,墙角摇曳的阴影在她眼中变成了狰狞的鬼影;镜子里憔悴的面容扭曲成了叶澜宁嘲讽的笑脸;甚至有一次,她看到一只死老鼠突然开口对她说话,声音尖锐刺耳。
她尖叫着将镜子砸碎,用被子蒙住头,浑身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
她的情绪开始变得极端不稳定,时而歇斯底里地咒骂叶澜宁,用最恶毒的语言诅咒秦家所有人。
时而陷入深不见底的绝望,蜷缩在角落低声啜泣,喃喃自语着“冤枉”。
时而对着空气自言自语,仿佛在与看不见的人对话,时而发出尖锐刺耳的大笑,笑得眼泪都流出来,状若疯魔。
送饭的婆子们很快发现了她的异常,送进去的饭食常常被打翻在地;房间里传来莫名其妙的哭喊和狂笑;有时从小窗看进去,能看到她披头散发,穿着脏污的寝衣,在房间里手舞足蹈,或者对着墙壁念念有词。
消息传到了叶澜宁耳中。她只是淡淡地吩咐:“表嫂怕是悲痛过度,加上被关久了,心气郁结,有些失心疯了。让大夫隔着门缝远远看看,开些安神定志的汤药便是。仔细伺候着,别让她伤了自己。”
她的话语里充满了关切,却彻底将赵梦安的疯癫定了性。
大夫被请来,隔着被木板封死、只留一道缝隙的门窗,远远望了一眼在房间里又哭又笑、手舞足蹈的赵梦安,又听了仆妇的描述,
再结合秦逸新丧、主母因丑事被囚禁的背景,很自然地得出了“急怒攻心,痰迷心窍,以致神志昏乱”的结论。开了些寻常的安神药,便摇头叹息着走了。
汤药送进去,赵梦安有时会疯狂地打翻,有时会呆呆地喝下去,但她的状况没有丝毫好转,反而愈演愈烈。
她开始认不清人,将送饭的婆子当成叶澜宁,扑上去撕打。
秦老太君在病榻上听闻赵梦安疯了的消息,只是疲惫地闭上眼,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对于老太太而言,一个疯了的、被囚禁的赵梦安,反而是保全秦家最后一点颜面的遮羞布。
如今,真相己然不重要了。
叶澜宁则开始了她最后的仁慈表演。她偶尔会纡尊降贵地来到沁芳轩院外。
隔着紧闭的院门,听着里面传来的疯狂呓语和尖叫。她会用恰到好处的、能让里面或附近下人听到的音量,对身边的锦画叹息道:“表嫂也是可怜人,一步踏错,竟落得如此境地。让她们仔细打扫,饭食务必干净温热,药…也要按时送进去。到底是秦府曾经的主母,莫要太过苛待了。”
她的仁善之名,在府中悄然传开。
而沁芳轩内,那个曾经端庄持重的秦府主母,如今己彻底沦为一个肮脏、疯癫、只活在自己恐怖幻境中的囚徒。
当秦老太君挣扎了许久后,最终油尽灯枯,在松鹤堂溘然长逝的消息传来时,沁芳轩内爆发出一阵异常尖锐、扭曲的大笑,持续了很久,如同厉鬼的嚎哭。
松鹤堂正在布置灵堂,一片肃穆哀戚。叶澜宁一身重孝,跪在老太太灵前,低垂着头,肩头微微耸动,似乎在无声啜泣。锦画快步走到她身边,附耳低语了几句。
叶澜宁的身体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她缓缓抬起头,脸上泪痕犹在,眼神却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她望向沁芳轩的方向,仿佛能穿透重重院墙,看到那个在疯狂中挣扎的可怜虫。
“知道了。”她的声音极轻,只有锦画能听见,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如同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琐事。她复又低下头,继续扮演着哀伤守孝的未亡人角色。
窗外,寒风呜咽。
秦府沉浸在双重丧事的巨大阴影中,而在那华丽囚笼的最深处,一个疯癫的灵魂,将在永恒的黑暗中,无声地腐烂。
这,便是叶澜宁为赵梦安精心准备的、比死亡更漫长的结局。她用自己的余生,作为叶澜宁彻底掌控秦府、登临权力顶峰的最悲凉、也最讽刺的注脚。
就在这时,那个久违的、毫无感情起伏的电子合成音,如同冰水滴落深潭,清晰无比地在她脑海最深处响起:
【世界任务结算完成。】
【执行者景玉,积分+150。精神韧性评级显著提升。】
【意识抽离准备……3……2……1……】
叶澜宁低下头,看着儿子清澈懵懂的大眼睛,指尖拂过他温热柔软的脸颊。
这鲜活的生命,是她复仇的终点,亦是秦家未来的起点。
“康儿,”她的声音很轻,几乎被风声淹没,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不容置疑的力量,“你看,这就是秦家。以后,都是你的。”
她缓缓抬起头,目光投向远方灰蒙蒙的天际线。
叶澜宁的脸上没有大仇得报的狂喜,没有掌控一切的得意,只有一片深潭般的平静。那平静之下,是淬炼过仇恨与权谋后,冰冷的、坚不可摧的意志。
她抱着秦家唯一的、也是最后的继承人,如同抱着开启这座庞大牢笼与财富宝库唯一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