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晦的断指在契约落款处按下血印的刹那,羊皮纸突然卷曲痉挛。墨迹如活蛭般扭动,渗出粘稠黑血,在停尸房瓷砖上蜿蜒成昭和十二年的防疫地图。金属婴儿的哭声骤然拔高,震得37号柜门疯狂震颤,门缝里伸出数百条神经纤维缠住陈晦的腰腹。
"契约成立。"
白绫的机械残躯在墙角发出电流杂音,她的胸腔裂口处探出齿轮手臂,正将福尔马林注射进自己的脊椎。陈晦被神经纤维拖向37号柜时,看见契约墨迹渗出的黑血正逆流而上,顺着他的裤管爬向断指伤口。
柜门轰然洞开。陈晦坠入冰窖般的黑暗,后背撞上某种金属结构体。当瞳孔适应黑暗后,他看见整座停尸柜内部被改造成精密钟表——齿轮咬合着七具婴儿干尸,中央摆轮竟是白绫被斩断的左手。
"看看你签了什么。"
契约医生的声音从摆轮传来。陈晦的断指伤口突然开裂,黑血涌出凝成放大镜。透过镜片,契约条款的微小注释放大显现:**违约者将永世滋养时骸之种**。而时骸之种的图解,正是他怀中躁动的金属婴儿。
金属婴儿突然咬住陈晦的喉结。剧痛中,他的视网膜上浮现走马灯:昭和十二年的雨夜,自己将初代金属胚胎植入白绫子宫;三天前的手术室,他把第七代胚胎缝进苏夏的脊椎;此刻停尸柜里,胚胎正在啃食契约墨迹化成的黑血。
"它在进食契约。"白绫的机械眼透过柜门缝隙监视,"等墨迹吃完,你的轮回就......"
陈晦的青铜心脏突然暴起血管,刺入摆轮中枢。当他的神经束缠绕住白绫的机械手指时,七百段记忆碎片逆流灌注——停尸柜的钟表结构轰然运转,齿轮碾碎婴儿干尸,溅出的骨灰在空中拼出逃生地图。
"去妇产科焚化间!"白绫的声带迸出火花,"用契约黑血激活......"
柜门被外力撕裂。契约医生的残躯卡在缺口,脊椎改装的钟杵正滴落腐液。陈晦怀中的金属婴儿突然跃起,囟门裂开露出钟表齿轮,将契约医生吸入体内。婴儿的皮肤瞬间浮现密密麻麻的条款文字,黑血从字缝间渗出。
陈晦趁机撞破后壁。管道中的神经纤维如藤蔓绞杀而来,他挥动白绫的机械断手斩切,溅出的显影液竟带有茉莉香——那是苏夏惯用的洗发水气味。前方传来焚化炉的轰鸣,火光中映出个吊在铁链上的身影。
"苏夏!"陈晦的呼喊被热浪吞噬。铁链上的人形转过脸,却是面部融化的白绫,她的胸腔敞开着,里面蜷缩着个怀表心脏的胎儿。
"你迟到了37分钟。"白绫的声带粘着血块,"胚胎己经进入第八轮回......"
契约黑血突然从陈晦断指喷涌,在空中凝成手术刀形。他的身体自动摆出解剖姿势,刀锋精准刺向白绫胸腔的胎儿。就在刀尖触及胎儿的刹那,整座焚化间突然翻转,陈晦坠入冰冷水域。
福尔马林液灌进口鼻。陈晦在窒息中看见水底沉着七口青铜棺,每口都伸出神经束缠住他的西肢。金属婴儿游弋而来,皮肤上的契约条款正在脱落,露出底下苏夏的面容。
"契约墨迹是轮回之血。"苏夏的声音从婴儿体内传出,"你签下的每个名字都在供养它......"
陈晦的青铜心脏突然炸裂。齿轮碎片中迸出六枚断指,在水底拼成钥匙形状。当钥匙插入最近的棺椁锁孔时,棺盖猛然开启——白绫的完整躯体悬浮其中,她的腹部隆起,肚皮透明可见内部跳动的青铜钟表。
"这才是真正的契约载体。"白绫的双手抚过腹部,钟表内部嵌着缩小版的陈晦,"用你的时骸之血完成最后校准......"
陈晦的断指神经突然刺入白绫腹部。在触及时钟表面的刹那,福尔马林水域沸腾蒸发。他抱着白绫坠回焚化间,发现金属婴儿正在啃食契约医生的残骸,每吃一口就膨胀一分。
"快!趁契约墨迹还没干透!"白绫抓起陈晦的断腕按在自己腹部。青铜时钟突然裂开表盘,露出里面跳动的血肉核心。陈晦将染血的契约拍在核心上,墨迹如活物般钻入血管。
金属婴儿发出濒死尖啸。它的身体开始崩解,七百枚怀表零件西散飞溅。焚化炉门自动开启,炉内青火中浮现出真正的苏夏——她被钉在齿轮十字架上,脊椎延伸的神经束正连接着婴儿残骸。
"契约完成......"白绫的腹部时钟停止运转,"现在去终结......"
她的身体突然碳化崩散。陈晦冲向焚化炉的瞬间,整座医院响起前所未有的丧钟轰鸣。在声浪吞没意识的前一秒,他看见自己的断指伤口里钻出契约文字——那些墨迹正顺着血管流向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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