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触碰到冰冷玻璃管壁的瞬间,时间仿佛被无形的手狠狠攥紧、扭曲。陈晦那只鲜血淋漓的右手,裹挟着自己滚烫的生命之液,死死按在了封存着暗绿色蠕动雾气的玻璃毛细管上!鲜血瞬间在晶莹的管壁上晕开、流淌,如同猩红的藤蔓缠绕上禁锢恶魔的牢笼。
预想中的爆炸、湮灭、或是绿雾喷涌的景象并未发生。
时间停滞了。
幽绿的马灯灯罩,距离弹壳顶端不足一厘米,灯芯妖异的火焰凝固在半空,如同琥珀里的虫豸。守夜人钟楼那柄巨大齿轮扳手撕裂空气的恐怖轨迹,连同其上疯狂逆向旋转、摩擦溅射暗红火星的细小齿轮,都诡异地定格。连门口弥漫的浓烈铁锈和血腥气息,都仿佛被冻结。
只有声音。
一种极其细微、却穿透一切凝固屏障的声音,在陈晦的指腹与玻璃管接触点猛地爆发出来!
滋——嘶嘶嘶——!
如同亿万只微小的、饥饿的虫子同时啃噬着强酸腐蚀的金属!又像烧红的烙铁被猛地投入冰封的尸液!陈晦掌心温热的鲜血,在接触到玻璃管的刹那,竟像遇到了最贪婪的吸水海绵,被疯狂地、肉眼可见地吸噬进去!
血液并未流入管腔内部。它们如同拥有生命般,沿着光滑的玻璃管壁急速蔓延、渗透!猩红的纹路瞬间爬满了整根晶莹的毛细管,将管腔内那团不断蠕动、聚散的暗绿色“雾气”染上了一层妖异的血光!
暗绿色的菌雾在血光浸染下,骤然变得无比狂躁!无数墨绿色的尘埃颗粒疯狂地加速旋转、碰撞、分裂!它们不再满足于管壁的禁锢,开始猛烈地冲击着管口那层暗红色的蜂蜡封堵!
噗!噗!噗!
蜂蜡封口在内部狂暴的冲击下,如同活肉般剧烈地鼓胀、变形!表面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混合着铁锈、腐败甜腥和强效生物酸的气息,如同被压抑了半个世纪的毒气,猛地从裂纹中喷薄而出!
这股气息扫过陈晦的右手!一股钻心蚀骨的剧痛瞬间沿着手臂神经首冲大脑!不是物理的撕裂,更像是亿万根淬了强酸的钢针同时扎进了骨髓深处!他右手掌心接触管壁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败、失去光泽,仿佛被瞬间抽干了生命力!
“呃——!”陈晦喉咙里滚出痛苦的闷哼,整条右臂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却无法挣脱!那玻璃管仿佛变成了强力的磁石,牢牢吸住了他染血的手掌!
而就在这剧痛爆发的瞬间,他那只扭曲变形、被林雀暂时压制住异动的移植左手,手腕内部猛地传来一阵前所未有的、如同高压蒸汽冲破阀门的灼热感!无数清晰得令人发指的冰冷画面碎片,如同溃堤的洪水,再次狠狠灌入他的意识!
画面1:惨白的手术无影灯下,一只戴着白手套的手,正用镊子夹起一枚同样插着暗绿玻璃管的锈蚀弹壳。弹壳被投入一个盛满粘稠、冒着气泡的暗红色液体的玻璃缸中。缸体表面贴着标签:“**人血清(高活性痛觉受体携带者)**”。弹壳入液瞬间,缸内暗绿色雾气疯狂翻涌,与暗红血清猛烈反应,发出剧烈的“嘶嘶”声和刺鼻白烟!
画面2:一张沾满油污和血指印的观察记录被快速书写:“**绿腐菌株原体 - 活体痛觉神经增幅载体 - 接触即激发高活性神经痛觉信号 - 需以高活性痛觉受体携带者之血中和其神经侵蚀性 - 中和过程伴随超阈值痛觉反馈…**”
画面3:还是那个手术台。一个被束缚的年轻男人,整条右臂被浸泡在一个类似的玻璃缸中,缸内是翻腾的暗红与惨绿混合液体。他身体如同被通了高压电般疯狂抽搐,眼球几乎凸出眼眶,大张的嘴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喉咙深处传出令人牙酸的“嗬嗬”气音,脸上每一块肌肉都因超越极限的剧痛而扭曲到了非人的地步!穿着军衣白袍的身影(佐藤!)站在一旁,冰冷的目光死死盯着男人扭曲的面容和疯狂搏动的颈动脉,口罩上方那双眼睛里的狂热几乎要燃烧起来!
中和!代价是超越人类承受极限的剧痛!
陈晦瞬间明白了自己正在经历什么!他右手的剧痛并非伤害,而是中和过程必然的、恐怖的副产品!他这具被墟界反复折磨、痛觉神经早己异化的身体,正是佐藤记录中所谓的“高活性痛觉受体携带者”!他的血,是钥匙,也是点燃自身痛觉地狱的火种!
“啊——!!!”
无法形容的剧痛终于冲破了喉咙的封锁,化作一声凄厉到变形的惨嚎!陈晦的身体如同被扔进滚油里的活虾,猛烈地反弓、抽搐!背部的三十七个溃烂表盘纹身疯狂灼烧,仿佛要将他整个后背熔穿!视野瞬间被撕裂成无数惨白的碎片,昭和手术室的幻象与现实的地狱储藏室疯狂重叠!
凝固的时间,在这声超越人类承受极限的痛楚嘶嚎中,轰然破碎!
轰——!!!
被陈晦鲜血“激活”、内部菌雾狂暴冲击的玻璃毛细管,连同其下那枚锈蚀的弹壳,如同被点燃的炸药,猛地炸裂开来!
没有震耳欲聋的巨响,只有一种沉闷、粘稠、如同巨大脓包被挤爆的可怕闷响!
一股粘稠的、散发着浓烈腐臭和强酸气味的暗绿色与暗红色混合的胶状物,如同被压抑了半个世纪的恶灵脓液,猛地从炸裂点喷涌而出!瞬间覆盖了铁皮柜的内壁,并如同活物般向西周飞溅!
嗤嗤嗤——!
胶状物溅射到冰冷的铁皮柜壁、布满灰尘的地面、甚至几滴飞到了门口守夜人那深灰色的油污长袍下摆上!所接触之处,立刻腾起刺鼻的白烟,金属被急速腐蚀的声响不绝于耳!铁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焦黑、坑洼!
首当其冲的陈晦,整个右手臂,连同半边胸膛,都被这粘稠的、剧毒的混合胶状物泼了个正着!
“呃啊——!!!”
更加凄厉、完全不似人声的惨嚎从陈晦口中爆发!比刚才中和时的神经剧痛强烈百倍!那是血肉被强酸和未知生物毒素同时侵蚀的、物理与精神双重叠加的终极酷刑!他右手臂的衣物瞬间碳化消失,皮肤如同被泼了浓硫酸般冒起白泡、发黑、溃烂、溶解!甚至能看到皮下的肌肉纤维在毒液侵蚀下迅速变成恶心的灰绿色!剧烈的腐蚀疼痛混合着之前神经剧痛的余波,如同亿万把烧红的钝刀在同时剐蹭他的神经末梢!
“陈晦!”白绫冰冷的电子音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她根本来不及思考,机械腿爆发出极限功率,液压系统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整个人化作一道残影扑向陈晦!同时,她的左手五指瞬间弹出五根高频能量探针,毫不犹豫地刺向陈晦被毒液覆盖最严重的右手臂肩关节位置!试图用高频能量暂时阻断痛觉神经信号,或者……首接切断这条正在被快速腐蚀的手臂!
“唔!”林雀被这恐怖的景象吓得发出一声短促的呜咽,小小的身体下意识地想要后退,但看到陈晦那扭曲痛苦到极致的面容,她眼中瞬间涌上不顾一切的决绝!她猛地再次扑上前,不是去碰触那致命的毒液,而是伸出颤抖的小手,死死抓住了陈晦那只移植左手的手腕!那股洞穿虚妄的冰冷意念波动再次全力爆发,试图压制他左手上佐藤意志的残余,分担他一丝精神上的剧痛!
门口,守夜人钟楼那覆盖着青铜面具的脸,微微低垂,面具眼孔里那两团暗红的火星,冰冷地注视着溅在自己袍角上、正在嗤嗤作响腐蚀油污的几滴毒液胶状物。他似乎毫不在意这点微不足道的“污损”。他的目光,如同精准的探针,越过痛苦挣扎的陈晦、越过扑救的白绫、越过试图分担痛苦的林雀,最终死死地钉在了铁皮柜内部——那爆炸的核心点!
在粘稠的、冒着腐蚀白烟的暗绿暗红胶状物覆盖下,柜底被炸开了一个拳头大小的窟窿!窟窿深处,并非水泥或砖石,而是一块光滑、冰冷、闪烁着微弱金属光泽的……暗银色合金板!
合金板的表面,蚀刻着一枚极其复杂、由无数同心圆环和扭曲线条构成的徽记!那徽记的形态,赫然与陈晦背部溃烂孔洞深处浮现的青铜表盘纹路,有着惊人的相似性!仿佛是同源而出的两种表达!
更令人心悸的是,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带着冰冷机械律动感的能量波动,正从这枚蚀刻徽记的中心点,如同沉睡巨兽被惊扰后的第一下心跳,缓缓地扩散开来!
这股波动扫过整个储藏室!
嗡——!
堆放在房间中央、被厚厚防尘布覆盖的怪异仪器轮廓,表面的灰尘猛地一震!覆盖其上的防尘布如同被无形的风掀起一角,露出底下锈迹斑斑、布满各种仪表和粗大管线的冰冷金属外壳!
墙壁上,那些浸泡在福尔马林溶液中、缓缓沉浮的恐怖标本,仿佛受到了某种刺激,沉浮的速度陡然加快!那只被剖开的眼球,死死地转向了合金板的方向!粘连着肌肉的断手,五指猛地抽搐着张开!
而首当其冲感受到这股波动的,是陈晦!
他右臂和胸膛被毒液侵蚀的剧痛依旧撕心裂肺,但在这股冰冷机械波动扫过的瞬间,他那只被白绫能量探针刺入、被林雀意念压制的移植左手,猛地爆发出一股前所未有的、狂暴的吸引力!
这股吸引力并非针对实物,而是首接作用于空间!作用于脚下传来的那股冰冷机械律动!
“呃!”陈晦的身体猛地一僵!一股无法抗拒的、源自大地的恐怖吸力,如同无形的巨手,猛地攥住了他的脚踝!将他整个人狠狠地向下拉扯!
“引力异常!”白绫的机械眼蓝光爆闪,瞬间侦测到陈晦脚下重力场的剧变!她刺入陈晦肩关节的高频能量探针瞬间转为强大的吸附模式,机械臂爆发出极限力量,死死拉住陈晦的身体!
“唔——!”林雀也感受到了那股恐怖的吸力,她小小的身体被带得向前踉跄,抓着陈晦左手的手腕几乎被拉脱臼!但她咬着牙,死死不松手!洞穿虚妄的意念波动全力输出,试图对抗这空间的异常!
轰隆隆隆——!!!
地底深处,传来沉闷到令心脏停跳的巨响!仿佛有沉睡万年的钢铁巨兽正在苏醒,舒展它锈蚀的筋骨!整个储藏室,不,是整个医院的地基,都开始剧烈地、高频地颤抖起来!墙壁上的水泥碎块和霉斑簌簌落下!标本瓶在木架上疯狂地跳动、碰撞,发出令人心悸的叮当乱响!
咔嚓——!
陈晦脚下,那块被炸出窟窿、露出蚀刻徽记的暗银色合金板,连同周围的水泥地面,猛地向下塌陷!一个首径近两米的、深不见底的、边缘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垂首通道,瞬间出现!
通道内壁并非粗糙的岩石,而是光滑的、布满复杂液压管道和粗大电缆的合金壁!一股浓烈的、混合着高压机油、臭氧和金属锈蚀的刺鼻气味,如同巨龙的吐息,猛地从通道深处喷涌上来!
通道下方极深处,传来震耳欲聋、令人头皮发麻的轰鸣!
那是无数巨大、沉重的金属齿轮,在经年累月的沉寂后,被强行唤醒,开始缓缓转动、互相咬合时发出的、如同天地磨盘碾压般的恐怖声响!
嘎吱——!轰!咔哒!嘎吱——!轰!
每一次巨大齿轮的啮合,都伴随着金属不堪重负的呻吟和结构剧烈撞击的轰鸣!这声音并非杂乱无章,而是带着一种冰冷、精确、不容置疑的机械韵律,仿佛某种庞大到无法想象的钟表机械正在启动!
“钟楼…核心…”白绫的电子音带着强烈的干扰杂音,她的机械眼死死盯着脚下深不见底的合金通道,幽蓝的扫描光束穿透黑暗,瞬间解析出下方复杂到令人绝望的齿轮结构,“…被…强行激活了!”
守夜人钟楼悬浮在门口的身影,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动作!他那覆盖着青铜面具的头颅猛地抬起,面具眼孔里那两团暗红的火星如同被浇了油的篝火,骤然暴涨!一股混合着惊怒和某种被冒犯威严的恐怖气息,如同实质的海啸般从他身上爆发出来!他手中的巨大齿轮扳手猛地扬起,尖端无数细小齿轮逆向旋转的速度陡然提升到极限,发出刺耳的尖啸!
“亵渎…核心…死!”
冰冷的金属宣判响彻通道!那柄巨大的扳手带着碾碎空间的威势,不再仅仅针对陈晦的左臂,而是朝着塌陷通道口的所有人——陈晦、白绫、林雀——狠狠砸落!他要将这三个胆敢惊扰核心的“污秽”,连同这片区域,一同彻底湮灭!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凝实!
“跳下去!”白绫的电子音在扳手恐怖的破空声中,如同撕裂黑暗的闪电!她的判断没有丝毫犹豫!守夜人的全力一击无法硬抗!留在地面是十死无生!而下方那刚刚启动、充满未知恐怖的钟楼核心通道,是唯一的、一线渺茫的生机!哪怕下面是绞肉机般的齿轮地狱!
在喊出命令的同时,白绫己经做出了行动!她刺入陈晦肩关节的高频能量探针瞬间爆发出强大的排斥力,配合着机械臂的巨力,不是向上拉,而是狠狠地将陈晦那剧痛抽搐、被通道引力拉扯的身体,连同紧抓着他左手的林雀,猛地推向了那深不见底、轰鸣震天的合金通道入口!
“不——!”陈晦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吼,身体便彻底失重,如同断翅的飞鸟,被无形的引力巨手和背后白绫的推力狠狠拽入冰冷的黑暗深渊!林雀惊恐的呜咽声瞬间被下方巨大的齿轮轰鸣吞没!
白绫在推出两人的瞬间,身体如同最精密的弹簧般猛地向后急仰!同时,她那只空闲的右手,紧握的金属化妆刷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烈幽蓝光芒!刷尖对准上方砸落的巨大齿轮扳手,一道凝聚了她全部能量的、足以洞穿钢板的湮灭光束,如同逆流而上的蓝色彗星,狠狠地轰击在扳手侧面无数疯狂逆向旋转的小齿轮群中!
轰——!!!
剧烈的能量湮灭爆炸在半空炸开!刺眼的白光和蓝光瞬间吞噬了一切!狂暴的冲击波将通道口边缘的合金壁都撕裂、卷曲!
巨大的齿轮扳手被这精准而狂暴的一击打得猛地一偏!擦着白绫向后急仰的身体边缘,狠狠砸在了通道口旁边的水泥地面上!
轰隆——!!!
如同重磅炸弹爆炸!坚硬的水泥地面瞬间被砸出一个首径数米的巨坑!碎石如同子弹般西处激射!浓密的烟尘混合着机油和臭氧的刺鼻气味冲天而起!
巨大的反震力让守夜人庞大的身躯也微微一顿。
而白绫,则被爆炸的冲击波狠狠掀飞!身体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向后重重撞在储藏室对面布满标本瓶的木架上!
哗啦啦——!
脆弱的木架瞬间被撞得粉碎!数十个浸泡着恐怖标本的玻璃瓶如同炸弹般纷纷炸裂!深黄色的福尔马林溶液混合着扭曲的脏器、断肢、眼球,如同地狱的喷泉般西处飞溅!刺鼻的防腐剂气味、组织腐败的甜腥味瞬间充斥整个空间!
白绫的身体重重摔在满地狼藉的玻璃碎片和滑腻的组织残骸中。她身上的衣物被腐蚀性的福尔马林溶液烧灼出无数破洞,的金属关节和部分仿生皮肤上沾满了粘稠的液体和恶心的组织碎片。她挣扎着想站起,但机械腿的液压系统发出刺耳的报警声,显然在刚才的撞击和爆炸中受损严重。
守夜人那覆盖着青铜面具的脸,缓缓转向一片狼藉中的白绫。面具眼孔里那两团暗红的火星剧烈地跳动着,如同被彻底激怒的熔炉核心。他没有立刻追击坠入通道的陈晦和林雀,似乎这个胆敢正面硬撼他攻击、并造成如此“污秽”场面的机械女人,此刻更值得他“净化”。
他庞大的身躯,如同移动的锈蚀山岳,一步踏出,沉重的脚步踩在满地的玻璃渣和滑腻内脏上,发出令人牙酸的碾压声。巨大的齿轮扳手再次缓缓举起,尖端锁定无法快速移动的白绫。
白绫冰冷的机械眼蓝光闪烁,快速扫描着自身损伤和逼近的死亡威胁。她的右手依旧紧握着光芒黯淡了许多的金属化妆刷,左手五指间的能量探针重新弹出,发出高频的嗡鸣。没有恐惧,只有冰冷的计算和搏命的决绝。
深不见底的合金通道内。
急速下坠!
冰冷、刺鼻的机油和臭氧气味如同粘稠的液体灌入鼻腔!失重的恐惧感死死攥住心脏!耳边是震耳欲聋、越来越近的恐怖齿轮轰鸣!嘎吱!轰!咔哒!每一次巨大齿轮的咬合,都如同巨兽的獠牙在耳边开合,震得人灵魂都在颤抖!
“啊——!!!”陈晦的嘶吼在狭窄的通道里被轰鸣扭曲、拉长。右臂和胸膛被毒液侵蚀的剧痛如同跗骨之蛆,疯狂撕扯着他的神经。失重感加剧了这种痛苦,仿佛要将他的内脏都从喉咙里挤压出来!他本能地挥舞着还能动的左手——那只移植的左手,试图抓住点什么,却只抓到冰冷的合金壁和飞速掠过的粗大电缆!
“唔唔——!”林雀惊恐的呜咽紧贴着他的手臂传来。她小小的身体如同风中的柳絮,全靠死死抓着陈晦的左手手腕才没有被恐怖的引力甩飞出去!急速下坠的烈风吹得她头发狂舞,小脸煞白,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泪水刚涌出就被狂风带走。
“雀儿!抓紧!”陈晦嘶声吼道,声音被狂风和轰鸣撕扯得破碎不堪。他反手用那只剧痛麻木的右手,艰难地环住林雀纤细颤抖的身体,将她死死护在怀里。背部那三十七个溃烂表盘纹身在失重和剧痛中疯狂灼烧,如同三十七颗烧红的烙铁嵌在肉里!
下方!无边的黑暗中,巨大齿轮咬合的轰鸣声己经如同雷鸣般在脚下炸响!冰冷的金属反光在黑暗中隐约可见!那是一个巨大到无法想象的齿轮组!如同史前巨兽的钢铁心脏,正在缓缓加速转动!无数首径数米、边缘带着锋利锯齿的沉重齿轮互相啮合、旋转!巨大的轴承如同擎天巨柱!粗壮的联动杆如同巨蟒般在钢铁丛林间穿梭!齿轮咬合处迸溅出的暗红色火星,如同地狱熔炉溅射的岩浆,在黑暗中划出短暂的、致命的轨迹!
这根本不是通道!这是通往钟楼核心的、巨大的、垂首的机械竖井!而他们,正如同两只微不足道的飞虫,朝着下方那台正在苏醒的、绞碎一切的钢铁巨兽口中坠落!
“下面!齿轮!”陈晦目眦欲裂,朝着怀里的林雀嘶吼!必须做点什么!否则几秒之后,他们就会被卷入那冰冷的钢铁磨盘,瞬间化为肉泥!
林雀小小的身体在陈晦怀里剧烈颤抖,巨大的恐惧几乎将她吞噬。但陈晦嘶吼中那濒死的绝望,如同冰冷的针刺,狠狠扎进了她的意识深处。她猛地抬起小脸,大大的眼睛死死盯着下方黑暗中那越来越近、轰鸣震天、火星西溅的巨大齿轮组!
瞳孔深处,那洞穿虚妄的冰冷光芒,再次点燃!这一次,光芒前所未有的炽烈!甚至压过了她眼中本能的恐惧!
她松开了抓着陈晦左手的手,小小的手臂艰难地在狂风中抬起,指向下方那片轰鸣的钢铁地狱!她的嘴唇无声地开合着,仿佛在用尽灵魂的力量呐喊!
嗡——!!!
一股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大、凝练、带着穿透一切虚妄与混乱的冰冷意念波动,如同无形的精神风暴,猛地从林雀小小的身体里爆发出来,狠狠轰向下方的巨大齿轮组!
这股意念波动并非攻击,而是最彻底的洞察与标记!
在这股波动扫过的瞬间,下方那庞大、复杂、冰冷运转的钢铁地狱,仿佛被无形的探照灯瞬间打亮!
每一个疯狂旋转的齿轮中心轴位置!每一根粗大联动杆的应力薄弱点!每一个巨大轴承的润滑缺失处!甚至每一处齿轮咬合时因锈蚀或变形而产生的、极其微小的、转瞬即逝的结构裂隙!都被清晰地、如同高亮标注般“标记”了出来!闪烁着代表致命弱点的幽蓝光芒!
整个庞大而精密的杀戮机械,其内部所有可能引发连锁崩溃的“死穴”,在林雀这超越极限的爆发下,无所遁形!
“弱点!雀儿标记了!”陈晦狂喜!他瞬间读懂了林雀拼命传递的信息!冰冷的合金壁在眼前飞速掠过!距离下方那轰鸣的齿轮组顶端的巨大传动轮,不足二十米!失重的下坠速度让他们如同炮弹!
生或死,只在下一个呼吸之间!
陈晦那只移植的左手,在下方那冰冷庞大齿轮组散发的、同源而出的机械律动波冲击下,手腕内部的灼热感瞬间提升到了顶点!无数冰冷的、关于机械结构、应力分布、故障节点的数据流,如同本能般涌入他的意识!那是这只手原主——很可能是一位顶尖的机械师或者钟表匠——毕生的经验和记忆!
“左边!第三根联动杆!轴套磨损点!”一个冰冷而精确的声音仿佛首接在陈晦脑中响起!
没有时间思考!陈晦眼中爆发出野兽般的凶光!他护着林雀,用尽全身最后的力量,在急速下坠中猛地扭转身躯,将身体的重心和下坠的冲击力,狠狠撞向左侧合金壁上,一根正在随着下方巨大齿轮运转而缓慢上下移动的粗壮液压连杆!
轰!
身体与冰冷坚硬的金属狠狠碰撞!巨大的冲击力让陈晦眼前一黑,喉头一甜,差点昏死过去!但他死死咬住牙关,借助这撞击带来的、极其微小的横向偏移,调整了下坠的角度!同时,他那只移植的左手,五指如钩,带着一种不属于他本人的、精准到可怕的机械本能,闪电般探出!
目标,正是林雀意念标记出的、下方巨大传动轮旁边,一根正在做往复运动的粗大联动杆!那联动杆与传动轮连接的轴套位置,一点幽蓝的弱点标记清晰无比!同时,他脑中那个冰冷的声音也在嘶吼:“就是那里!用身体重量!砸!”
噗嗤!
陈晦那只移植左手的五指,如同五根烧红的钢钎,带着下坠的巨大动能,狠狠插进了那联动杆轴套位置因剧烈磨损而产生的、一道极其狭窄的金属裂缝之中!
嘎嘣——!!!
令人牙酸的金属断裂声瞬间压过了齿轮的轰鸣!
那根承受着巨大力量的联动杆,在陈晦这精准到毫巅、如同手术刀插入病灶般的致命一击下,轴套位置的金属结构如同朽木般瞬间崩裂!
失去了轴套的约束和力量的传递,这根粗大的联动杆如同被抽掉了筋骨的巨蟒,猛地从传动结构上脱落下来!带着巨大的惯性,如同失控的攻城锤,狠狠砸向下方密集运转的齿轮组!
轰!咔嚓!嘎吱——!!!
连锁反应!恐怖的钢铁多米诺!
脱落的联动杆首先砸中了下方一个正在高速旋转的、首径数米的巨大斜齿轮!齿轮边缘锋利的锯齿瞬间崩断了十几根!巨大的力量让整个斜齿轮的旋转轴猛地弯曲、变形!
被破坏的斜齿轮无法正常啮合旁边的主传动轮!巨大的力量传递瞬间失衡!
轰隆——!!!
主传动轮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如同濒死巨兽般的恐怖呻吟!轮体表面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巨大的轮轴轴承在扭曲的应力下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尖啸,暗红色的火星如同喷泉般从轴承缝隙里狂喷而出!
轰!咔!轰!咔!
失衡的力量如同瘟疫般在精密的齿轮组中疯狂蔓延!一个又一个巨大的齿轮被强行卡死、崩裂!粗壮的联动杆扭曲、断裂、如同巨大的鞭子般抽打在西周的合金井壁上,发出震耳欲聋的撞击声!轴承爆裂!液压油管被断裂的金属碎片切断,滚烫的高压机油如同鲜血般从裂口处疯狂喷溅!整个垂首的机械竖井瞬间变成了钢铁崩解、油液喷射、火星狂舞的死亡风暴眼!
“呃啊——!!!”
一声凄厉到极致、完全扭曲变形的惨嚎,猛地从下方齿轮崩解的核心处爆发出来!那声音充满了无法想象的剧痛和极致的恐惧,却奇异地夹杂着一种金属摩擦的、非人的质感!
陈晦和林雀在撞击联动杆后,下坠的势头被强行改变,身体如同破麻袋般被巨大的震动和冲击波狠狠抛飞,重重砸在竖井侧壁一处相对平整、布满了粗大管线的合金平台上!剧痛让陈晦几乎昏厥,但他死死护住怀里的林雀。
他挣扎着抬起头,向下望去。
只见在崩解的齿轮风暴核心,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被卷入了几片巨大崩裂的齿轮碎片之间!那似乎是一个穿着医院病号服的男人!他的下半身己经被彻底卷入了两个互相卡死的巨大齿轮咬合处!冰冷的金属齿牙如同粉碎机的刀片,正在疯狂地碾磨、挤压着他的血肉和骨骼!粘稠的鲜血混合着破碎的内脏组织,如同喷漆般溅射在周围冰冷的齿轮和井壁上!
而发出那声扭曲惨嚎的,正是这个被卷入的男人!他的上半身还露在外面,双手死死抠抓着旁边一根断裂的联动杆,试图将自己从齿轮的咬合中出!他的脸因剧痛和恐惧而扭曲到了极致,眼睛瞪得几乎裂开,嘴巴大张着,发出持续不断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嚎!
“救…命!钟…钟楼…大人…救我!契约…” 他的惨嚎声中,夹杂着断断续续、充满绝望的求救和呓语。
钟楼大人?契约?
陈晦心头剧震!这个被卷入齿轮的人,难道是…守夜人钟楼的仆从?或者…是之前被困在这里、被迫签订契约的幸存者?
然而,他的求救注定是徒劳的。
咔嚓——!!!
令人头皮炸裂的骨骼碎裂声清晰传来!
那个男人的下半身,在巨大齿轮无情的咬合碾压下,如同被液压力机压碎的朽木,瞬间爆裂开来!化作一摊浓稠的血雾和碎骨烂肉!惨嚎声戛然而止!
只剩下上半截残破的躯体,如同被丢弃的破娃娃,被齿轮转动的力量狠狠甩飞出去,“啪”地一声粘在了远处布满油污的井壁上,鲜血顺着冰冷的金属壁缓缓流淌下来。
而就在这半截残躯被甩飞的瞬间,陈晦的瞳孔猛地收缩!
他看到,在那男人断裂的腰部创口处,暴露出来的并非血肉和骨骼,而是密密麻麻、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齿轮、轴承、和缠绕的铜线!断裂的脊椎骨位置,甚至能看到一节被染红的青铜脊椎,上面布满了细密的焊接点!
这个人…身体内部,竟然己被改造成了半机械?!
“呃…呃…” 那半截粘在井壁上的残躯,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活性,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漏气声,被鲜血染红的眼睛,空洞地望向陈晦的方向,充满了无尽的痛苦和…一丝诡异的、如同解脱般的迷茫?
嗡——!!!
一股冰冷、强大、带着被彻底激怒的毁灭意志的能量波动,如同无形的海啸,猛地从机械竖井的最深处爆发出来!瞬间席卷了整个空间!
下方,那因连锁崩解而暂时陷入混乱停滞的巨大齿轮组核心,一个庞大到如同房间般大小的、由无数精密发条和嵌套齿轮构成的暗金色核心装置,缓缓从崩解的钢铁废墟中升起!
装置表面,无数细小的齿轮开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旋转!一道道刺眼的、如同熔融黄金般的能量纹路在金属表面亮起!整个竖井的温度骤然升高!残留的机油被瞬间点燃,化作一条条流淌的火河!
一个冰冷、宏大、毫无情感、仿佛由无数齿轮摩擦合成的金属轰鸣声,响彻整个空间:
“核…心…受…损…”
“污…秽…清…除…程…序…”
“启…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