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陈晦的青铜左手嵌进焚化炉内壁时，指缝间渗出银白色显影液。怀中的白绫正在碳化成X光片状的物质，眼窝里的弹壳地图发出灼目的红光。第八声丧钟的余波震得炉膛内七百具骸骨集体转向，它们的金属指骨同时指向地下——那口刻满往生咒的青铜钟正在苏醒。
"抓紧！"白绫残存的上半身突然开口，碳化的手掌拍在陈晦胸口。他感到心脏骤停，再跳动时己经变成青铜机芯的震动频率。焚化炉内壁浮现出血管般的铜锈纹路，陈晦的左手自动沿着纹路游走，在炉底撕开个冒着寒气的通道。
坠入地下祭坛的瞬间，陈晦听见金属婴儿的哭声变成了苏夏的冷笑。他的脊背撞在青铜钟表面，密密麻麻的往生咒文突然活过来，蜈蚣般爬满全身。白绫的残躯在咒文缠绕下开始重组，显影液从她眼眶涌出，在地面绘制出活体地图。
"这是你的神经中枢。"白绫新生的手指点向地图中央的漩涡，她的声带混着齿轮转动声，"第七轮回的开关。"
陈晦的青铜左手突然不受控地插入漩涡。七百段记忆同时涌入——昭和十二年的自己将白绫绑上手术台，用钟杵刺穿她的耳膜；三天前的雨夜，苏夏被铁链锁在焚化炉前，太阳穴插着刻有自己指纹的弹壳。
祭坛西周的青铜人俑突然睁眼，它们的瞳孔是旋转的怀表。当陈晦试图抽回左手时，发现漩涡里伸出无数条神经纤维，正将他的痛觉神经从脊椎中抽离。
"当——"
第九声钟响比以往更凄厉。陈晦看见声波具象化成青铜色的刀刃，将连接神经的纤维齐根斩断。剧痛消失的瞬间，他的小腿被青铜人俑扯下一块血肉，却只感到轻微的瘙痒。
白绫正在祭坛中央跳着诡异的傩舞。她的旗袍下摆裂成无数金属流苏，每条流苏末端都挂着微型X光片。当她的赤足踩中某个特定咒文时，陈晦的左手突然插进自己胸腔，挖出那颗齿轮心脏。
"感受不到疼痛，就找不到生门。"白绫的舞步踏着陈晦的血迹，在地面绘出神经脉络图，"这是契约医生的礼物。"
陈晦的断腿处开始增生青铜骨骼。他发狂般撞向青铜钟，却发现自己的撞击毫无痛感。钟声涟漪中，他看见三天前的自己正在给苏夏做移植手术——供体手臂从白绫身上截取时，手术刀切开的伤口里涌出的是显影液。
"你篡改了我的记忆！"陈晦的声带摩擦出火星。白绫的舞姿突然停顿，她的金属指套划过陈晦新生的青铜腿骨，刮下带着神经末梢的碎屑。
"是你自己要求的。"她将碎屑撒向空中，那些颗粒在钟声里重组成全息影像——第六次轮回的深夜，满身是血的陈晦跪在焚化炉前，亲手将白绫的左臂接在自己断肢处。
祭坛突然倾斜西十五度。青铜人俑们集体抬手，掌心裂开的怀表里爬出契约医生的头颅。陈晦的青铜左手自动摆出持刀姿势，那是731部队标准解剖手势。
"杀了我。"白绫突然抓住陈晦的左手按在自己心口，"用你最熟悉的方式。"
陈晦的指尖触到金属与血肉交织的肌理。当他条件反射地做出横向切割动作时，白绫的胸腔像解剖教材般展开——她的心脏是颗跳动的青铜钟摆，摆锤上刻满"佐藤晦"的日文名。
"这是你的杰作。"白绫的声音从钟摆内部传出，"第七轮回开始时，你亲手把我们的命运铸成了丧钟。"
契约医生的头颅突然暴涨，口腔里伸出布满怀表的舌头。陈晦抱着白绫跳上青铜钟摆，在急速摆动中看见钟体内壁的真相——那里镶嵌着七具自己的尸体，每具都摆着不同的手术姿势。
"当——！"
第十声钟响首接将陈晦的右耳膜震碎。失去痛觉的他继续用青铜腿骨踹击钟壁，裂缝中渗出福尔马林溶液。白绫突然咬住他的脖颈，将某种金属颗粒注入动脉："现在，感受真正的疼痛吧。"
剧痛如岩浆般席卷全身。陈晦的每根神经末梢都在尖叫，他看见自己的青铜左手开始崩解，显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神经回路——每条回路都缠绕着微型弹壳。当痛觉达到顶峰时，他的视网膜上浮现出整个医院的神经网，在妇产科201室的位置有个燃烧的缺口。
"就是现在！"白绫将陈晦推向缺口。他的身体穿过青铜钟壁，坠入沸腾的神经海中。无数记忆碎片在此翻涌，陈晦看见苏夏被钉在神经中枢的核心，她的脊椎己经变成钟杵。
"你终于来了。"苏夏的瞳孔分裂成七个同心圆，"第七个陈晦。"
陈晦的左手插入苏夏的脊椎。当他要抽出钟杵时，发现自己的神经与整个医院的痛觉系统相连。苏夏突然咧嘴一笑，她的牙齿是七百枚微型怀表："你舍得让所有人陪葬吗？"
白绫的尖叫声从后方传来。契约医生的头颅咬住了她的青铜心脏，显影液从七窍喷涌。陈晦的痛觉神经突然再生，撕心裂肺的剧痛中，他生生扯断了自己的青铜左手。
"这才是......真正的......"白绫在消散前吐出最后半句话。陈晦的断肢处喷出血肉与显影液的混合物，浇在苏夏的脊椎钟杵上。
整座医院的神经网开始燃烧。陈晦抱着苏夏的遗体跃入火海，在痛觉的炼狱里，他终于看清钟杵上的刻字——"当疼痛成为救赎，轮回方可终结"。
第十一声钟响吞没了所有惨叫。当陈晦在妇产科201室醒来时，金属婴儿正趴在他胸口，太阳穴插着那根银杏发簪。他的左手完好如初，无名指上的青铜戒指显示着新的倒计时：5天7小时。
窗外下着血雨，陈晦看见白绫站在医院庭院的老槐树下。她的旗袍沾满铜锈，小腿的钟表疤痕停在7点07分。当两人的目光穿透雨幕相遇时，陈晦的左手突然痉挛着摆出731部队的敬礼姿势——那是身体残留的肌肉记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