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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雨过天晴。阳光刺破云层，将城市洗刷得焕然一新，仿佛昨夜的狼狈从未发生。
但林峰心里的阴霾却丝毫没有散去。
母亲电话里的每一个字，都像铅块一样坠在他的心头。他睁开眼的第一件事，就是再次计算自己离那个天文数字般的医药费还差多远。结论是，仅靠送外卖，哪怕他不吃不喝，也只是杯水车薪。
“峰哥，想啥呢，接单了！”王胖子打着哈欠，把手机扔给他。
林峰接过手机，眼神瞬间变了。那是一种近乎冷酷的专注，就像一个即将进入战场的指挥官在审视地图。
他没有像其他骑手那样，接到订单就冲出去，而是静静地在屏幕上划动着，将后台派发的几个订单和抢单大厅里的散单全部罗列出来。
他的手指在廉价的手机屏幕上快速点击，将不同的地址、店家出餐速度、预计送达时间、路线上的红绿灯数量……这些零散的信息，在他的大脑里飞速地整合、计算。
“这个先不接，高峰期去万达广场那边是找死。” “这个可以，从A到B，顺路可以捎上C餐厅的那个小订单，两条路线重合度80%，能省七分钟。” “D小区那个是老客户，但他家在顶楼，电梯还经常坏，时间成本太高，放弃。”
在王胖子眼里，林峰这套操作简首神乎其技。他不像是在送外卖，更像是在进行一场精密的数学建模。这便是林峰未被发掘的才能——他能本能地从混乱中 ????? 到最优解，用自己的一套“算法”，规划出最高效的送餐路线。
他曾经靠着这套“算法”，成为过站点的“单王”。但这点小聪明，在巨大的生活压力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它能帮他一天多赚几十块钱，却无法填补母亲医疗费那个深不见底的窟窿。
一整天，林峰都像一架上紧了发条的机器，在城市的大街小巷里疯狂穿梭。汗水湿透了他的衣服，干了又湿，留下一道道白色的盐渍。
首到深夜，拖着灌了铅一样的双腿回到出租屋，他才终于有了一丝喘息的机会。王胖子己经睡了，发出轻微的鼾声。
林峰没有像往常一样倒头就睡。他轻手轻脚地走到自己的书桌前，按下了那个老旧电脑主机的开机键。
风扇发出一阵“嗡嗡”的轰鸣，像是拖拉机启动。几秒后，屏幕亮起，露出了一个像素风的桌面。
这台二手游戏电脑，是他花光了三个月积蓄买来的，也是他在这座冰冷城市里唯一的精神寄托。他买不起最新的3A大作，只能玩一些经典的即时战略游戏，或是在网络上看看新闻。
但今晚，他没有打开任何游戏。
他鬼使神差地点开了一个财经新闻网站。网页加载得很慢，但他很有耐心。
屏幕上，红绿交错的K线图，不断跳动的股票代码，天文数字般的成交额……一个他从未接触过的，光怪陆离的财富世界，就这样赤裸裸地展现在他眼前。
他看到一则新闻标题：《天龙资本宣布完成对“启明生物”的战略投资》。
“天龙资本”……
这个名字像一根针，轻轻刺了一下他的神经。那不就是他昨天冒着暴雨，最后还被罚款也要送达的地方吗？那个他连大厅都不敢多待一秒的地方。
他点开新闻，看到天龙资本CEO赵伟的照片。那是一个面容儒雅、眼神锐利的中年男人，穿着剪裁得体的西装，对着镜头侃侃而谈。他是这个财富世界里的王。
而自己呢？
林峰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桌上那碗没吃完的泡面，又摸了摸口袋里仅剩的几十块钱。
巨大的落差感，像潮水一般将他包围。
电脑屏幕的光，映在他年轻而疲惫的脸上，他看着那些不断滚动的财富数字，眼神里第一次没有了麻木和认命，而是升腾起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问的、混杂着嫉妒与渴望的火焰。
他隐隐感觉到，或许，只有在这个虚拟的、由数字构成的世界里，他才有机会，去撬动那个自己连仰望资格都没有的现实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