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峰几乎一夜未眠。
天刚蒙蒙亮,他就拨通了昨晚在网上找到的那个二手电脑回收商的电话。对方的声音睡意惺忪,带着一丝不耐烦,但在听到林峰报出的电脑配置和“价格好商量,只要今天能上门”的承诺后,立刻来了精神。
上午九点,一个精瘦的中年男人来到了出租屋。他一进门,就熟练地开始检查电脑,嘴里不停地发出“啧啧”声。
“兄弟,你这机子年头可不短了啊。” “这主板,都停产了。” “内存条也不是原装的吧?速度上不去的。”
每一个字,都像小刀一样割在林峰心上。他知道对方在拼命压价,但他没有争辩。他就像一个急于卖掉祖传家产去救命的败家子,所有的尊严和底气,都在“急用钱”这三个字面前,被碾得粉碎。
“一口价,一千五。”男人最后拍了拍机箱,报出了一个侮辱性的价格。
“两千,”林-峰的喉咙有些发干,“我急用。”
“一千六,不能再多了。你这破玩意儿我拿回去也得花功夫清灰,能不能卖出去还得看运气。”
“一千八,”林-峰做出了最后的坚持,声音不大,但眼神里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固执,“少一分,我宁愿砸了它。”
男人盯着林峰的眼睛看了几秒钟,似乎从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疯狂。他耸了耸肩:“行吧行吧,看你也是个实诚人。一千八就一千八。”
交易完成。
男人拆下主机,用泡沫纸包好,塞进一个大编织袋里。王胖子这时正好睡醒,看到这一幕,惊得从上铺坐了起来:“我操,峰哥,你干嘛?真把老婆本给卖了?”
林峰没有回答。他只是默默地看着那个男人把主机背走,关门声响起,房间里瞬间空了一大块。那个他无数个深夜里寻求慰藉的角落,如今只剩下一圈灰尘和几根散落的电线。
一股巨大的失落感涌上心头。但他没有时间去感伤。
他手里紧紧攥着那十八张皱巴巴的百元大钞,这些钱还带着陌生人的体温,却即将成为他撬动命运的全部杠-杆。
“峰哥你到底咋了?出啥事了?跟哥们儿说,我……”王胖子担忧地问。
“没事,急用钱。”林峰打断了他,语气生硬。他不是不信任王胖子,而是这件事,他不能告诉任何人。这注定是一场孤独的豪赌。
他迅速穿好衣服,抓起身份证和那笔钱,冲出了门。
现在是上午九点半,A股刚刚开盘。
他必须立刻去银行,把钱存进去,然后完成证券开户的最后一步——视频认证和绑定银行卡。他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一分一秒都没有。
他骑着电动车,在城市的车流中飞速穿行。阳光照在身上,他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口袋里那一千八百元,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心口发慌。
这不再是虚无缥缈的幻想,不再是电脑屏幕上的一行行代码。这是他卖掉了自己过去唯一的快乐,换来的,实实在在的赌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