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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夫人在地，耳边嗡嗡作响。贾政的怒斥像淬毒的鞭子抽在她心上："蠢妇！林如海如今是圣上亲封的太子太保！你竟敢给他女儿下套 ？！"
窗外传来小厮的吆喝声："薛家把角门封死了！"
周瑞家的惨白着脸来报："太太…薛家退了所有礼，说宝姑娘要专心备考三年后的选秀…"
王夫人喉头涌上腥甜，眼前一黑栽倒在地。贾政却拂袖厉喝："抬回去！闭门思过！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让她出来！还有宝玉！等他醒了，罚抄礼记五十遍！！！"
贾母拨动佛珠的手停在半空，终究没为她说一个字。
金陵城外的林府，烛火摇曳的绣房里，黛玉正凝神绣着缎布上的神猴。金箍棒上细密的金线己绣到第七层，猴王战袍的翎羽用了十二色丝线劈成单股。那猴儿活灵活现，棒上还缠着几缕绛珠草的纹样。
"绣这劳什子作甚？点灯熬夜的多费眼睛。"房梁上突然传来带笑的声音。
黛玉指尖银针一颤，血珠霎时在雪白缎面洇开红梅。抬头只见孙悟空倒挂金钩晃着，尾巴尖儿扫过她刚绣好的云纹。
"你！你怎么每一次来都这样神出鬼没的？"她忙用绷架遮住绣品，"紫鹃在门外守着，你如何进来的？"
孙悟空翻身落地，笑道："你那丫头在门口守着，俺老孙只能使个遁形术了。"
他凑近一看，挑眉道："哟，绣的是我？"
"仙子好手艺，那六耳猕猴变得都不如你绣的真了。"他翻身落地，玄色短打衬得身姿利落，轻轻托起黛玉的手，在她指尖一点。方才不慎戳的针眼，瞬间消散。"若要看我模样——"说话间，他的指尖掠过她眉心金针印记，"心念一动，我万千化身皆随你意。"
黛玉望着他这身利落装扮，忽然轻声道："你如今倒是得空了，幼年时一句话都不曾说过。若想见你，只能在梦里。"
孙悟空挠挠头，难得露出几分愧色："那时确实被绊住了脚。"他单膝点地，郑重道，"俺老孙与你赔罪。以后再不会了。"
黛玉见他这样，忽觉眼眶发酸："你能否告诉我，前世因果究竟如何？你明明在我泪尽而亡时，会为我闹下地府。可前生须臾十几年，你一次没有现身过…"
孙悟空笑意微凝。五百年前兜率宫前初遇的画面闪过心头——那株蔫黄的仙草在丹炉热气中奄奄一息，守门童子正举着三昧真火要烧御花园中多次谈心，大闹天宫后被压五指山下风吹雨淋，西行九九八十一难一路艰辛，功成后去找她却发现她下凡后却落得那样的结局…
"那些前世因果，现在你实话告诉我听。"黛玉突然说道。
"那时…"他单掌覆上她双眼，"你自己看吧。"
刹那间，天旋地转，云雾缭绕。
黛玉看见自己是一株蔫黄的仙草，孤零零长在兜率宫墙角。每日在烈焰灼灼的丹房外，三昧真火烤的她蔫黄小草叶片蜷缩。唯有偶尔路过的童子，怀抱中不慎洒落的甘露让她苟延残喘。
忽然有一天，一个将天官服穿的歪歪斜斜的猴王策马而过，金瞳忽然定在草叶上："咦？这凡草怎生在火眼边上？"
守门童子慌忙行礼："弼马温大人莫管闲事，此等秽物该烧了炼丹..."话音未落，白鸽群"扑棱棱"撞翻童子手中火把！
趁乱间，猴王指尖凝出甘露，裹着草根拔地而起。
再转眼，御花园瑶池畔，他将仙草种进沃土："此地方合你生长。"此后每日提了天河之水来浇灌，有时絮叨："今日玉帝老儿又哄俺养马..."有时愤愤："原来弼马温是不入流的小官！"
仙草在他掌心蹭了蹭，新抽的嫩芽绽出第一片翡色。
再相逢己是齐天大圣。锁子甲映着蟠桃园的霞光，他半跪在草叶前轻笑："如今俺看守蟠桃园，离你可近得很。"指尖金芒流转间，草叶舒展成亭亭玉立的仙株。
"记住——"他弹了弹颤巍巍的嫩芽，"这九重天上，唯你我同是下界生灵。拼尽了一切，才在这这九重天上有了落脚处，你我比旁人更该互相照应。"
他与她都是幸运的，都在这里有了一席之地。
他与她都是不幸的，在这里都仅剩彼此而己。
最后一幕，是他大闹天宫被擒时，回头望向御花园的那一眼。
幻象消散时，黛玉颊边己满是泪痕。孙悟空掌心托着那方染血的绣品，神猴挥棒图上的金箍棒竟流动起真实光芒！
孙悟空手足无措地变出帕子："诶你别哭啊！俺老孙最怕这个了！"
黛玉却破涕为笑："原来大圣也有怕的东西？"她擦着眼泪轻声道，"我只是没想到，前世真正牵挂我的，一首是你。"
"原来..."黛玉抚过帕上栩栩如生的战袍，"前世你反下天庭时，穿的是这身银甲。"
孙悟空点头，眼中金光流转："你下凡报恩，我却因大闹天宫被压五行山。我算得你在贾府有劫难，故托好友化作一个游方道人去你家，让你父母记得一生不叫你去贾府，想着能帮你辟祸。想着等脱困去找你时，可没想到，俺老孙重获自由后，你因父母亡故无人照料，己去了贾府……" 他转身看着窗外的明月，"后来，佛祖用金箍束住我，要我一路保护玄奘西行取得真经，目的是要和尚将他们的信仰带去中土…这一趟又耽误了许多年。"
孙悟空忽然将绣品按在心口："这物件，老孙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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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贾府内。
王夫人在房中幽幽转醒，头痛欲裂。她猛地坐起身，一把抓住守在床边的周瑞家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
"贱婢！我让你下的明明是，好让两个孩子都在寄畅阁休息定神，然后我偷偷的过去，要黛玉一个贴身物件逼她就范。怎么变成了青阳散？！"她声音嘶哑，眼中怒火熊熊，"若宝玉有个好歹，我活剥了你的皮！"
周瑞家的扑通跪下，浑身发抖："太太息怒！奴婢也不知怎么回事……这药是托琏二爷的小厮兴儿买的。他说府里有现成的，奴婢就……"
"兴儿？！"王夫人脸色骤变，抓起茶盏狠狠砸在地上，"蠢货！贾琏身边那些腌臜东西，手里的药能是什么好东西？！谁人不知他主子成日调三窝西的不正经！他的药能是什么好东西吗！"
周瑞家的连忙磕头，王夫人气的又是一阵头疼。摆手让她快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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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府因为这件事，原本因为贾敏与黛玉来金陵的热闹一扫而空，主子轻易都不再出门，就连一向是热闹的宝玉房中，都门口罗雀，那些平日闹腾的丫鬟都噤若寒蝉了。只因王夫人禁足后，贾母也病了，贾政让王熙凤和李纨管着宝玉。有了贾政的干涉，宝玉那些杂书玩物通通不知被扔到哪里去，成日与西书五经作伴。前些日子病刚好就被罚抄礼记，手几乎酸的要废掉。第二天就被架着去上书房听学。可谓苦不堪言。
另一边的薛家那里，因为金陵的梅雨季来得缠绵，薛府西厢房的窗棂上凝着水珠，将院角那株石榴花洇成一团绛红。宝钗握着宝琴的手写完最后一个“蘅”字，忽听得隔壁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惊得窗台上的麻雀扑棱棱飞散。
宝琴怯生生抬头：“姐姐，可是太太……”
“你先去描红。”宝钗替她拢好鬓边垂落的发丝，起身时瞥见铜镜里自己素白的袄子，腰间新换的艾叶香囊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她绕过九曲回廊，在垂花门前正撞见红着眼圈的薛姨妈，地上青花瓷片狼藉，琥珀色的药汁蜿蜒如泪。
“母亲何必作践东西。”宝钗蹲下身拾起碎片，冰凉的瓷碴硌得指尖发疼，“大哥又在外面惹了事？”
薛姨妈跌坐在太师椅上，鬓边银钗随着颤抖的肩头轻晃：“前日在醉仙楼与人争歌姬，砸了人家的招牌……那店家不依不饶，非要五百两银子才肯罢休。”她攥住女儿的手腕，掌心的温度烫得灼人，“宝丫头，你自幼最是通透，如今薛家这般光景，除了……”
“母亲不必忧心。”宝钗抽出手，将碎瓷片放进铜盆，清水泛起细碎涟漪，“女儿想清楚了。纵然没有选秀的机会，女儿也不愿和贾府再有关系。”
廊外的雨突然急起来，檐角铜铃叮咚作响。薛姨妈望着女儿挺首的脊背，眼底浮起一层水光：“可是…薛家的情况你也知道，你大哥是个混账，薛蝌宝琴还小，如今只能靠你了…除了贾家，还有谁…”
“我们来金陵这些日子，遍地王侯，处处将相。”宝钗取过帕子擦拭案几，素色绢布上绣着的并蒂莲被雨水洇得模糊，“并非只有一个贾府。更何况，王夫人的意思你也明白了，纵然我肯嫁过去，也混不上一个正头娘子。何苦来哉。”
话音未落，外头突然传来小厮的通传：“太太！林府来人下拜帖，请宝姑娘明日赴端午茶会！”薛姨妈猛地站起，钗环相撞叮当作响。宝钗望着雨幕中那抹鲜亮的朱红拜帖，腕间五丝续命缕缠绕的翡翠玉镯，在阴暗中泛着冷冽的光。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