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邳城陷落的滚滚浓烟,如同狰狞的黑龙,在东南天际盘旋不去。通往淮南的官道上,一支疲惫不堪却行动迅疾的队伍,正顶着秋日午后依然灼热的阳光,向南急行。
队伍的核心,是几辆覆盖着湿泥防火毡布的特制轻便马车。周围是约六千名衣甲残破、血污满身却依旧保持着队列的士卒。张飞骑马走在最前,低垂着头,虬髯黯淡,浑身笼罩在巨大的悔恨与自责中。陈到紧随其后,胸前伤布渗血。臧霸率骑兵在外围警戒。
李维靠在一辆马车的车辕旁,胸口的闷痛让他脸色发白。甘夫人和糜夫人抱着阿斗坐在车内,惊魂未定。
“报——!”一骑斥候飞驰而来,“启禀军师!前方三十里,发现主公大军旗号!正沿官道向北疾行!”
李维精神一振:“全军加速!迎向主公大军!”
当两支队伍在官道旁一片开阔丘陵相遇时,气氛凝重如铅。
刘备的大军肃立无声。刘备在关羽、太史慈的簇拥下,策马越众而出。他脸上的风尘在看到对面狼狈队伍和那几辆马车的瞬间,被震惊与痛苦取代。他几乎是滚鞍下马,踉跄着冲上前,目光急切地扫视,最终死死锁定在垂头丧气的张飞身上。
“三弟!翼德!”刘备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惶和急切,完全忽略了其他,冲口而出,“可有受伤?!” 他几步抢到张飞马前,一把抓住张飞的手臂,上下打量,仿佛要确认他是否完好无损。
张飞看到刘备关切的眼神,听到这第一声竟是询问自己的安危,巨大的愧疚和委屈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这个铁打的汉子。他猛地滚下马鞍,“扑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尘埃里,巨大的身躯剧烈颤抖,声泪俱下:
“大哥!俺…俺对不起你啊!俺没脸见你!俺喝酒误事!鞭打曹豹,被他勾结吕布开了西门…下邳…下邳城丢了!都是俺的罪过!俺…俺罪该万死!俺…俺这就以死谢罪!” 话音未落,他猛地抽出腰间佩刀,寒光一闪,竟毫不犹豫地反手向自己脖颈狠狠抹去!
“三弟不可!” “翼德住手!”
两声惊雷般的怒吼同时炸响!
电光火石间,关羽的身影如同青色闪电,快得不可思议!他龙行虎步,一步跨到张飞身侧,左手如铁钳般死死扣住张飞持刀的手腕!那沛然莫御的力量,硬生生将刀刃定在离张飞脖颈仅三寸之处!与此同时,刘备也猛地扑了上来,不顾一切地用身体撞向张飞,双手死死抱住张飞持刀的手臂,嘶声喊道:
“三弟!你疯了不成?!”
“大哥!二哥!你们别拦我!俺丢了徐州,害得大哥基业尽毁,嫂子侄子险些蒙难!俺…俺没脸活了!”张飞涕泪横流,拼命挣扎,那柄刀在关羽的铁腕和刘备的拼死阻拦下,剧烈地颤抖着,却再难寸进。
“混账话!”刘备死死抱着张飞的手臂,双目赤红,声音因激动和用力而嘶哑变形,“你我兄弟三人,桃园结义,誓同生死!曾言‘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愿同年同月同日死’!这誓言,难道是儿戏吗?!区区一座徐州城,如何比得过你我兄弟情义?!城池丢了,可以再夺!基业毁了,可以再建!可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叫为兄…叫为兄如何独活?!如何对得起当日桃园焚香之誓?!”
刘备的话语,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张飞心头,也震撼了在场所有人!那份超越基业、重于城池的兄弟情义,在刘备嘶哑的呼喊中,展现得淋漓尽致!
张飞浑身剧震,挣扎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他看着刘备眼中那份毫不作伪的、痛彻心扉的关切和恐惧,看着二哥关羽那坚定如磐石、死死钳住自己手腕的巨掌,巨大的悲恸和温暖交织在一起,让他再也支撑不住,“哇”地一声嚎啕大哭起来,手中的佩刀“当啷”一声掉落在地。
“大哥…二哥…俺…俺…” 他伏在地上,泣不成声。
关羽见张飞弃刀,这才缓缓松开手,但依旧警惕地站在一旁,丹凤眼中充满了后怕和痛心,他沉声道:“三弟!糊涂!大哥所言极是!兄弟情义,岂是城池可比?你若自戕,置大哥与我于何地?此仇此恨,当留待有用之身,他日十倍奉还于吕布、曹豹!”
刘备也松了一口气,但依旧紧紧抓着张飞的胳膊,仿佛怕他再想不开。这时,他才仿佛注意到李维等人,急切地问道:“明远…家眷…家眷可安好?子仲…?”
李维强忍伤痛,上前深深一揖,声音沙哑却清晰:“主公!幸赖将士用命,臧霸将军及时接应!二位夫人与少主安然无恙!糜竺先生家小及糜家核心财富、重要文书账册,亦己抢出!陈到将军虽负重伤,幸得突围!我军…尚有六千余精锐在此!”
刘备的身体明显晃了一下,他猛地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眼中除了血丝,更多了一份巨大的、近乎虚脱的庆幸。他快步走向马车,紧紧握住两位夫人的手,又小心翼翼接过安睡的阿斗,抱在怀中,感受着那份失而复得的温暖。他看向糜竺,糜竺用力点头。
“好…好…人没事就好…东西…还在就好…”刘备的声音哽咽,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他抱着阿斗,转身看向依旧跪地痛哭的张飞,眼神复杂。
“翼德…”刘备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严厉,“死罪可免,活罪难饶!这失城之辱,徐州之恨…需用你的血汗,用十倍的努力…来洗刷!若再有下次,军法无情!定斩不饶!你可明白?!”
“弟…明白!弟…定当肝脑涂地,以报大哥!以雪此耻!”张飞重重磕头,额头沾满尘土。
残阳如血,临时营地气氛凝重。中军帐内,刘备、关羽、张飞、李维、糜竺、孙乾、赵云、太史慈、臧霸齐聚。
孙乾忧心忡忡:“主公,下邳己失,粮道断绝,南北受敌…形势危殆,当速定行止!”
张飞猛地抬头,环眼赤红:“大哥!俺闯的祸,俺去填!给俺一支兵,俺这就杀回下邳,剁了吕布那三姓家奴,夺回城池!若不成,提头来见!”
【三爷这是要玩命啊!可别又上头…】
关羽丹凤眼微眯,冷冽如刀:“三弟勇烈可嘉!然吕布新得下邳,士气正盛,城防坚固。我军新败,粮草匮乏,强攻坚城,胜算渺茫,恐正中曹操下怀!”
【二爷冷静!分析到位!】
李维沉吟片刻,开口道:“主公,云长将军所言极是。强攻下邳,非上策。然…” 他话锋一转,目光锐利,
“我军将领家眷虽安,然陷于城中!此乃吕布掌中人质,亦是悬顶之剑!岂能坐视不理?更兼下邳乃我军根基,将士家小、产业多在其中,若弃之不顾,军心必散!维以为,当引军回师,陈兵下邳城下!示之以威,迫吕布归还将士家小,或可…相机而动!”
【备哥,咱得演一出‘老子很生气后果很严重’的戏码给吕布看啊!顺便看看能不能把其他兄弟的家小捞出来…】
刘备抱着阿斗,沉默良久。他看向怀中稚子,又看向帐中诸将——关羽的冷峻,张飞的悔恨与决绝,赵云、太史慈、臧霸的忠诚,李维眼中的深意…最终,他眼中闪过一丝决断,沉声道:
“明远之言,正合吾意!下邳虽失,人心未散!将士家小尚在,岂能一走了之?传令!全军拔营,回师下邳!我要亲至城下,问问那吕奉先,如此背信弃义,可对得起‘将军’二字!”
“大哥(主公)!”众将齐声应诺,一股悲愤决绝之气充斥营帐。
数日后,刘备大军挟着悲愤之气,兵临下邳城下。数万军马列阵,旌旗招展(虽然有些破旧),刀枪如林。关羽、张飞、赵云、太史慈、臧霸等大将顶盔贯甲,立马阵前,杀气腾腾!城头上,吕布金冠锦袍,得意洋洋,陈宫、高顺、成廉侍立左右。
“吕布!”刘备策马出阵,声音因愤怒而高亢,“我待你以诚,许你小沛容身!你为何背信弃义,夺我城池?!速速归还我部将士家眷与部下亲眷!否则,今日定叫你城下血流成河!”
【备哥台词功底不错!气势拉满!】
吕布在城头哈哈大笑,声震西野:“刘玄德!休要在此聒噪!天下城池,有德者居之!你无能守之,怨得谁来?至于家眷嘛…”他故意拉长声音,带着戏谑。
这时,陈宫在吕布耳边低语几句。吕布笑容微敛,眼珠转了转,扬声道:“也罢!念在昔日收留之情,我吕布也非绝情之人!来人!将刘玄德部家眷并其部将亲眷,送出城外!以示我宽宏大量!”
【内心OS:陈宫这老狐狸,肯定在劝吕布别把事做绝拉仇恨…】
城门开启一小缝,部分刘备军将领的亲眷,在一小队兵丁“护送”下,惊魂未定地走出城门,奔向刘备军阵。刘备急忙派人接应,看到家眷安然无恙,心中稍定,但怒火未消。
“吕布!还我下邳!”张飞按捺不住,蛇矛遥指城头,声如炸雷。
吕布嗤笑一声:“张翼德!败军之将,也敢言勇?下邳己是我囊中之物!念你等无处可去…”他故作姿态,看了一眼陈宫,陈宫微微点头。吕布才慢悠悠道:“小沛空城尚在,若你等愿降,我可念旧情,容尔等暂居小沛,为我羽翼,共御外侮!如何?”
【这特么是刚抢了人家主屋,然后假惺惺把之前施舍的狗窝还给人家住?吕布,论脸皮厚度你赢了!】
此言一出,刘备军阵中一片哗然!这是赤裸裸的羞辱!
关羽丹凤眼寒光爆射,青龙刀嗡嗡作响。张飞气得哇哇大叫,就要拍马冲阵!【三爷冷静!别又掉坑里!】
刘备脸色铁青,胸膛剧烈起伏。他死死攥紧缰绳,指甲几乎嵌进掌心。李维在一旁低声道:“主公!小不忍则乱大谋!吕布势大,强攻无益。小沛虽陋,然墙垣尚在,可暂得喘息!且我军新归,将士疲惫…当务之急,是寻一落脚之地,徐图后计!此乃权宜之计!”
【憋屈啊!太憋屈了!刚从小沛引狼入室丢了徐州,现在又要回狼啃过的破窝?这剧本也太狗血了!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备哥,先苟住!】
刘备看着身边惊魂未定的家眷,看着身后虽然愤怒却难掩疲惫的将士,又望了望城楼上吕布那志得意满的脸和陈宫深不可测的眼神。一股巨大的屈辱感几乎将他淹没,但理智告诉他,李维是对的。
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那屈辱被强行压下,只剩下冰冷的隐忍。他声音干涩,如同砂纸摩擦:
“好!吕奉先!今日之‘恩’,刘备…记下了!小沛…我们暂住!望你…好自为之!”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哈哈哈!识时务者为俊杰!玄德公,请吧!”吕布得意大笑。
刘备不再多言,猛地拨转马头。关羽、张飞等将虽怒不可遏,但见刘备己决断,只得恨恨地瞪了城头一眼,护着家眷和队伍,在吕布军“护送”下,默默调转方向,拖着沉重的步伐,向着那座刚刚逃离、如今却要被迫回去的城池——小沛,缓缓行去。
残阳如血,将这支败军的影子拉得老长,映在通往小沛的官道上,充满了悲凉与不甘。
李维骑在马上,回头望了一眼越来越远的下邳城,又看了看前方小沛那熟悉的轮廓,内心万马奔腾:
【小沛!又是小沛!吕布老铁,你这‘回笼觉’安排得可真够‘贴心’啊!刚放你进来咬了我一口,现在又把我塞回同一个狗笼子?这波操作,我愿称之为‘顶级羞辱’!】
【行吧…二周目开启!吕布同学,这次我在笼子里可藏了钉子…你猜,这次是谁坑谁?】他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算计,驱马跟上了刘备的队伍。小沛的城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