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的最后一丝余晖,如同不甘的叹息,沉入小沛低矮城墙的轮廓。刘备军拖着沉重的步伐,在吕布军“护送”的冰冷目光中,缓缓踏入这座熟悉的城池。空气里弥漫着屈辱的尘埃和铁锈般的血腥气——那是他们不久前与吕布残兵对峙时留下的痕迹,如今却成了他们败退回巢的讽刺注脚。
城门口,吕布派来的监军小校趾高气扬,鼻孔朝天,言语间极尽轻慢:“刘使君,温侯念旧,特拨此城容尔等栖身!望尔等好自为之,安分守己,莫要再生事端!粮秣供给,自有规制,勿需操心!”
【好一个‘安分守己’!吕布,你这监工头子的派头倒是拿捏得挺足啊!】
刘备面无表情,只是微微颔首,将怀中熟睡的阿斗交给甘夫人,示意队伍进城。关羽面沉如水,丹凤眼扫过那监军,寒光一闪而逝,让那监军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张飞则死死攥着缰绳,指节发白,环眼怒瞪,若非陈到在一旁死死按住他手臂,恐怕早己发作。
【三爷这炸药桶,一点就着啊…】
李维默默观察着这座熟悉又陌生的城池。街道冷清,百姓门窗紧闭,昔日还算齐整的营房、府库,如今一片狼藉,显然被吕布军“光顾”过。空气中除了血腥和尘土,还飘散着一股淡淡的、令人作呕的腐败气味——那是尸体未能及时清理的遗留。
“主公,”李维策马靠近刘备,低声道,“吕布必在城中广布眼线。我军当务之急,是寻一相对完整、便于警戒的营区安顿,清理污秽,救治伤员,稳定军心。同时…需尽快接管城防,尤其是粮仓和水源!吕布所谓‘供给’,恐不足信,我等需做最坏打算。”
刘备疲惫地点点头:“明远所言甚是。你与子仲、公祐,速去安排营区、清点物资、安抚将士。云长、翼德、子龙、子义、宣高(臧霸字),整顿本部兵马,加强警戒,严防吕布军寻衅滋事!尤其看住翼德!” 他最后一句加重了语气,深深看了一眼犹自愤懑的张飞。
安顿的过程,如同在伤口上撒盐。李维带着糜竺、孙乾等人,巡视着这座他曾殚精竭虑构筑防御的城池。
城西旧营,本是李维设计用来安置吕布家眷、便于监视的地方。如今,这里成了吕布安排给刘备军的“栖身之所”。营房被翻得乱七八糟,值钱物件一扫而空,墙壁上布满刀砍斧劈的痕迹,地面污秽不堪,角落里甚至还有未清理干净的暗红色血迹和可疑的碎骨。
【吕布这帮牲口,是土匪搬家吗?!】
“明远先生,你看!”糜竺指着一处营房角落,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那里堆放着一些破烂的甲胄和断裂的兵器,上面覆盖着厚厚的尘土和污物,正是当初李维下令收缴吕布军重械后,统一存放于此等待“修缮保养”的仓库!如今,这些原本该是钳制吕布獠牙的利器,成了被遗弃的垃圾,甚至成了吕布羞辱他们的道具——故意堆放在他们眼皮底下!
【吕布!你狠!】李维看着这堆“破烂”,内心甚至想笑:
【你以为把这些垃圾丢回来,就能证明你赢了?就能抹掉老子当初缴你械的举动?幼稚!这堆废铁就是提醒,提醒你丫当初是怎么像丧家犬一样被老子锁在笼子里的!现在不过是风水轮流转,老子暂时落你手里了而己!】
更让他心头滴血的是粮仓。原本还算充盈的库房,此刻空空如也,连耗子都饿跑了。地上散落着一些霉变的谷壳和洒落的粟米,空气中弥漫着粮食腐烂的酸馊味。吕布所谓的“供给规制”,恐怕连喂鸟都不够!
“粮…粮草只余下薄薄一层底子,且多是霉变陈粮…”负责清点的军需官声音都在发颤,“按现有兵马,即便每日一稀粥,恐也支撑不了半月…”
【吕布你个周扒皮!连耗子口粮都克扣!行,这梁子结大了!】
唯一让李维稍感安慰的,是他当初力主构筑的那些防御工事——那道环绕西营的厚实土墙,那条挖掘的深堑(虽然部分被填埋破坏,但根基尚在),以及营区外围迁民后留下的缓冲地带。这些物理屏障虽然未能阻止吕布的反噬,却在此刻,成了他们抵御外部窥视、维持内部秩序的最后依仗。
“传令!”李维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冷冽,“第一,立即清理营区!所有污秽、尸体,务必在日落前清除干净!撒石灰消毒!郎中全力救治伤员,不得有误!
第二,糜竺先生,动用我们抢出的最后财物,立刻派人秘密出城,向周边豪强、甚至…向那些黄巾势力购买粮草!不计代价!
第三,赵云、太史慈二位将军,率本部精锐,即刻接管西营所有出入口及土墙防御!修复破损,深挖堑沟!未得主公或我手令,任何人不得擅入!擅出者,以奸细论处!
第西,三将军…”李维看向一旁闷头擦蛇矛的张飞,“请将军坐镇营中,震慑宵小!凡有吕布军卒敢靠近营墙挑衅,或营中有人散播谣言、动摇军心者…将军可便宜行事!”
【三爷,给你个合法出气的口子,悠着点用啊!】
张飞猛地抬头,环眼中凶光一闪,闷声道:“喏!”那语气,仿佛己经看到了几个不开眼的倒霉蛋。
夜幕降临,小沛西营内燃起篝火。疲惫的士卒们围坐在火堆旁,就着稀薄的粥水啃着硬饼,气氛压抑沉闷。丢失家园的沮丧,寄人篱下的屈辱,以及对未来的迷茫,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
刘备带着关羽、李维等人,默默巡视着营地。他走到一群垂头丧气的伤兵旁,蹲下身,仔细查看他们的伤口,温言询问。走到一队正在修补土墙的士兵旁,他挽起袖子,竟亲自搬起一块土坯,默默加入其中。没有慷慨激昂的演说,只有无声的行动。
“主公…”有老兵哽咽。
刘备拍拍他的肩膀,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周围人耳中:“城池丢了,可以再夺。家没了,可以再建。只要人还在,心不散,这口气…就咽不下去!今日之耻,他日必以血偿!相信我刘备,也相信你们自己!”
简单的话语,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激起了一圈微澜。士兵们黯淡的眼神中,似乎有了一点微弱的光。关羽默然站在刘备身后,手按青龙刀,如同最坚实的屏障。张飞则拎着蛇矛,像一头巡视领地的怒狮,在营区边缘来回走动,凶狠的目光让远处土墙上窥视的吕布军哨兵都下意识地缩回了脑袋。
李维跟在刘备身后,看着这一幕,心中感慨:
【备哥这‘心灵按摩’技能真是点满了!润物细无声啊!】
回到临时辟出的中军帐,刘备屏退左右,只留关羽、李维。
“明远,”刘备脸上疲惫尽显,声音低沉,“今日情形,你也看到了。困守小沛,兵微粮寡,外有强敌环伺,内有吕布掣肘…如笼中困兽。你有何良策?这‘钉子’,如何藏法?” 他目光灼灼地看向李维。
李维走到那张被擦去灰尘、重新挂起的简陋小沛地图前,手指精准地点在西营的位置。
“主公,吕布视我等为囚徒,欲困死于此。然,这笼子,是他塞我们进来的,却也是…我们熟悉的战场!”他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其一,示弱于外,麻痹吕布!对外,需做足姿态。主公可亲笔修书一封,言辞‘恳切’致谢吕布‘收留之恩’,言我军新败,将士疲惫,粮秣短缺,恳请其‘体恤’,多发些粮草。姿态放得越低越好!同时,约束翼德将军及所有士卒,对吕布军监视人员避让三分,遇挑衅可忍则忍,绝不主动生事!要让吕布和陈宫觉得,我等己被其手段慑服,苟延残喘,不足为虑!”
刘备微微颔首:“此计可行。信,我即刻便写。翼德那边,我亲自去说。”
“其二,固守于内,深挖潜藏!”李维的手指在西营内部重重画了几个圈,“西营土墙深堑,乃我方根基!需日夜加固,增派岗哨,务必使此地针插不进,水泼不进!同时,秘密挖掘地道!目标有二:一,通往营外隐秘处,作为危急时最后逃生通道;二…通往城中吕布军粮仓或武库附近!不求立刻劫夺,但需掌握其位置、守卫情况!此为伏笔!”
关羽丹凤眼一亮:“地道?妙!此事隐秘,当由绝对心腹死士执行!”
“其三,结网于野,暗通款曲!”李维的手指移向地图上小沛城外,“吕布虽得下邳,然根基浅薄。曹操岂容他安稳?袁术僭逆,吕布与之有旧怨?更兼徐州本地士族,如陈珪、陈登父子,素来不齿吕布为人!此皆可为我所用!
请孙乾先生,利用其旧日人脉,秘密联络徐州不满吕布之势力。请糜竺先生,利用商路,尝试与曹操方面…甚至袁术方面,建立极其隐秘的联系!无需承诺,只需传递消息,制造猜忌!让吕布知道,困住我们的同时,他自己也坐在了火山口上!”
刘备眼中精光闪动:“驱虎吞狼,反客为主?明远此计,深合我心!”
“其西,砺兵秣马,以待天时!”李维的声音斩钉截铁,“粮草再难,也要省出份额,保障核心精锐的日常操练!甲胄兵刃不足,便以木石替代,勤练不辍!更要派遣精干斥候,严密监视下邳吕布主力和小沛周围吕布驻军动向!我等要像一块顽石,看似被囚于笼中,实则内部千锤百炼,只待笼破石出,一击必杀!”
“好!”刘备猛地拍案,多日的阴霾似乎被这清晰的方略驱散了几分,“便依明远之策!云长,你负责营防与士卒操练!明远,你统筹全局,尤其那地道与对外联络之事,务必机密!我等…便在这吕布亲手塞回的‘笼’中,磨利爪牙,藏好尖钉!静待…风云再起之时!”
李维拱手领命,目光投向帐外小沛沉沉的夜空,内心OS火力全开:
【吕布啊吕布,谢谢啊!谢谢你把老子塞回这个老子亲手改造过的‘狗笼子’!你以为这是羞辱?错!这是给老子送了个复仇者联盟训练基地加地下交通站啊!】
【挖地道?那是基本操作!老子还要在你粮仓下面开‘听诊器’,在你眼皮底下搞‘谍中谍’!陈宫老狐狸,程昱老阴比,咱们隔空过招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备哥放心,这次咱在笼子里不养膘,咱磨刀!磨得锃亮!等时机一到…嘿嘿,吕布同学,准备好迎接‘钉子户’的愤怒了吗?】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充满算计的弧度。小沛的夜,似乎更暗了,却也隐藏着更汹涌的暗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