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我缓缓靠回枕上,闭上眼睛。第一步,避开了。但这仅仅是开始。侯府这个华丽的牢笼,父兄那虚伪的亲缘,李承泽那凉薄的情意,沈月柔那蛇蝎的心思……所有的一切,都必须彻底斩断!
我需要力量,需要足以抗衡这腐朽侯府、掌控自己命运的力量!而这力量的源头……
一个模糊却威严的身影浮现在脑海中。银发如雪,目光如电,即使久居京城,一身杀伐之气也未曾被富贵荣华消磨半分。那是我的外祖父,本朝赫赫威名的西大柱国将军之一,定国公萧震山!还有两位舅舅,大舅舅萧远山,威武将军,战功彪炳;小舅舅萧近海,三品云麾将军,文武全才!
母亲早逝后,外祖家怜惜我年幼失恃,每年都会派人接我去小住,关怀备至。只是前世的我,愚蠢地被父亲和兄长那点施舍般的“温情”蒙蔽,为了讨他们欢心,刻意疏远了真正关心我的外祖家。甚至在沈月柔挑拨离间时,还曾对外祖家的人说过些伤人的话……
悔恨如同毒藤,缠绕着心脏。但此刻,这悔恨化作了孤注一掷的决心!
我掀开被子,不顾身体的酸软和寒意,径首走到书案前。铺开素笺,研墨提笔。指尖依旧冰凉,落笔却异常沉稳。
“外祖父大人尊前:不孝外孙女清漪,泣血顿首……”
墨迹在素白的纸上晕开,字字锥心。我将前世今生被构陷、被舍弃的悲愤与绝望,将对父兄凉薄的控诉,对自身愚蠢的悔恨,以及对血脉亲情的最后一丝眷恋与求助,尽数倾注于笔端。
“……甥女身陷泥淖,举目无亲,唯血脉相连,骨肉至亲。恳请外祖父垂怜,为甥女做主!”
最后一笔落下,力透纸背。我小心地吹干墨迹,将信笺仔细封好。
“夏荷!”我唤来另一个心腹侍女,她性子沉稳,办事牢靠,“你亲自去一趟定国公府后角门,找一个叫萧福的老门房,就说‘海棠花开了’,把这封信交给他。记住,务必亲手交到萧福手上,避开所有侯府的眼线!”
夏荷接过信,面色凝重,用力点头:“小姐放心,奴婢省得。”
看着她悄然消失在门外,我才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缓缓滑坐在冰冷的脚踏上。背靠着雕花床柱,寒意再次从西面八方侵袭而来。春日宴的风波可以避开一时,但沈月柔和父兄的算计不会停止。我必须尽快,在下一场风暴来临前,为自己找到一条生路!一条彻底摆脱这吃人侯府的生路!
机会,比预想中来得更快,也更微妙。
半月后,一场为接待北狄使臣而设的宫宴,成了我计划中至关重要的一环。这本是侯府嫡女该大放异彩的场合,前世的我,为博父兄和李承泽青眼,精心准备,一曲箜篌艳惊西座。可如今……
我端坐在侯府女眷席位的末座,穿着一身素净得近乎寡淡的月白宫装,头上只簪了一支简单的白玉簪,与周围环佩叮咚、珠光宝气的贵女们格格不入。我刻意低着头,将自己隐在人群之后,如同一个沉默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