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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促的雨帘拍打着道路两旁的林间树丛，天地无法分辨，天上的河倾倒，地面的溪流肆意，形成天地一色的汪洋。
赵兴平倚靠在马车内，这几日的行程颠的他脸色有些苍白，往日活泼的神色如今都有些恹恹的：“我爹嫌弃我在太府寺的日子太过闲散，把我丢给你一起出来。我还以为可以出来享乐，没想到这一天天雨下个不停，还得一天到晚呆在马车里，可把我憋死了。”
周永惇倚在另一侧闭目养神，慢悠悠地开口：“也就是我要去荆府，左右不过是个京畿之地，过去也就几日的车程，陈国公才敢让你跟我走，否则就你一家把你护得跟眼珠子似的，哪能让你出来。祝飞表哥要过来，我舅舅也没让。”
赵兴平心也大，立马就被说服了，撩开车帘想呼吸两口山里的新鲜空气，然后就被雨丝打回车里。
“也对，我爹整日把我拘在京城都憋坏了，在外头憋着总比在京城憋着舒服。祝飞和我不一样，他在那呆的好好的，可比我看起来强多了。”
周永惇眼睛都没睁开提醒他：“记得咱们俩在外，以祝兄和何兄互称。”
赵兴平拍着胸脯：“西皇子，啊不，祝兄！这点小事，我还是能办到的！”
到荆府下了马车的赵兴平，瞧着哪哪儿都新鲜，和周永惇打了声招呼，接着就好像见了老鼠的狸奴，眨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左右前两日也是无事休整打探的日子，周永惇也就随他去了。
傍晚日头偏西，屋里头还有亮堂地，周永惇才听着赵兴平迈着有些沉重杂乱的步伐进来：“祝兄，看我带了什么？”
周永惇手中握着卷宗抬头看了一眼，配合的提问：“盒子？”
赵兴平洋洋得意地一一打开展示：“错，是我给爹娘、夫人、二咳咳，反正家里人带的，我也给你带了，瞧瞧！”
周永惇用手撩开两个盒子，瞧了两眼：“我们在这儿还要呆一段时日，你现在就买好了？”
赵兴平把盒子往桌上一铺，桌面一下满满当当，口中还振振有词：“如今有如今想要的，临走前有临走前想要的，如今能带京城没有的新鲜玩意，临走能带深巷里挖到的好东西，反正礼不嫌多！你瞧瞧，在珠子市买的桌面清供的宣石，还有玉兔簪子、大扳指，真是不来不知道，没想到京城附近这么个小地方的石玉也是不错的。”
周永惇瞧着那几样东西做工都不算精致，他往日里能见的比这好上百倍，也就胜在野趣，笑着摇了摇头：“你在外面逛了那么久，看到听到什么了吗？”
赵兴平思索了片刻：“我看外头热闹的很，有条五花街里头药局、肉铺、丹室、面食店等等样样俱全，大小铺席，连门皆是，无一虚空之屋。商铺敢开店，百姓敢消费，可见这边百姓口袋有余钱，官府做的还不错。但是唯一不好的就是有剪绺，我本来还看中了一个玉佩，结果一摸口袋没了！”
说到那个偷了自己荷包的小贼，赵兴平顿时咬牙切齿。
周永惇也没搭理他，把手中的卷宗递过去：“行了，小五没跟在你身边，想必是己经去抓那个梁上君子了，你先看看这个吧。这是荆府府尹最近的治水奏疏，我看仅这筑堤这一块，比起其他河段算得上是又快又好。他们连筑堤用的花岗石都是自己开采，不像其他府县屡屡拖沓延误，还数次上疏索要朝廷补助。”
赵兴平翻了一下那个折子，大致先扫了一眼：“那看来他还真是做的不错，正好我瞧着这天气，大约过两日应该就能放晴了，我们就去这大堤看看呗。”
这时，一个黑脸青年提着个瘦猫似的小孩进来：“少爷，这就是那小贼。”
小五心底也正窝着火。没想到刚来荆府就看走了眼，让个小孩把主子的荷包偷了，虽然人没事，但终究是自己失职。
虽然主要是因为那时候自己手里替少爷捧着太多礼盒了，但还是憋着一股气把人当天逮到了。
那小孩神色慌张，没想到只是偷个眼生面善的外乡人却碰上了硬茬：“少爷们行行好，我上有老下有小，才不长眼的，求求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吧！”
赵兴平心善但也没那么傻：“小小年纪说话不打草稿，你这个年纪哪来的小？”
小孩听了这话，眼睛滴流咕噜的一转，就知道眼前面前的少爷不是什么喊打喊杀的恶人，更加蜷缩佝偻身子，薄薄的衣衫根本挡不住排骨似凸起的骨头：“我弟弟还小，母亲重病在床，只能我来养家糊口替母亲医治，少爷们行行好吧！”
赵兴平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嘴一撇心就软了下来。那京城里的乞丐都被贵人们偶尔撒下的钱物养的面有血色，更何况京兆府还有专人管理，不让乞丐太过脏污，坏了贵人的眼。
“算了算了，也没几个钱就这样吧。”
“谢谢少爷，谢谢少爷，少爷多财多福阖家圆满！”小孩油滑地作揖，然后脚底一抹油，刚打算走，后头传来陌生的声音。
“等一下。”
小孩心里咯噔一下，头一下缩进脖子里，战战兢兢地回头。
周永惇也没想到自己这么有威慑力，没搭理他，吩咐小五：“你跟他回去看看母亲是否真的重病，确有其事的话，就安排个大夫看看吧。”
小孩眼睛一下亮了，但又立马警觉起来，心想不会是要把我家端了吧。
不过看见小五穿的衣服放松下来，一个家丁都穿这么好，应该看不上自家的茅草。
小孩欢天喜地地磕头：“谢谢少爷，少爷多子多福，财源滚滚”，说完就兴高采烈地跟着小五出了门。
赵兴平瞪着眼：“哎，你说这个小孩。小五是我从家里带来的，他不谢谢我，谢你干嘛啊，而且一看就比我的真心实意。”
周永惇拿起手头另一个卷宗抽了他一下：“你看你的卷宗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