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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空如洗，空气中还有丝丝缕缕的气息，每一口呼吸都能感觉身体被洗净。这座城市中被大雨困住闲散子弟都脱笼而出，三三两两地散落在城郊内外。
两个富家子弟不差钱模样的青年扇着绢丝折扇，后面跟着七八个强壮的随从，有的背着游山器，有的挑担带着食盒酒具。
其中一个笑盈盈地随手拦下一个老翁：“老翁，你可知这荆府有何踏青的好去处啊”，随手还给了个碎银锭子。
谁会和银子过不去呢，老翁喜不自胜地接下往怀里藏了起来，嘴上还谄媚地开口：“咱们这以前有个阳口山，能登山望远，后来因为筑堤要开采石料就封了。如今你可以去彭南湖，湖上有楼船，景色可不一般！”，说罢还给了一个男人们都懂的眼神。
那个青年也回了一个你知我知的眼神，转头勾上另一个青衣青年的肩膀：“成了，祝兄咱们就往那去，我倒要看看这儿的楼船有多好看！”
这两人正是微服私访的周永惇和赵兴平。
辽阔的碧空接连着无垠的河水，水天一色，遥遥看去仿佛身处广阔的海面一般。空气中吹来的不仅是青草碧柳的涩味，还有不知何处来的香气。
两人谨慎地朝着河堤漫步前进，刚下过雨的地面还有些泥泞，就算如此小心，赵兴平还是踩下了一处松散的土面，险些绊了个西脚朝天。
一旁一首注意着的随从眼疾手快得扶了他一把，周永惇提醒道：“小心些，我瞧着这地面较后面松散不少，应该是筑堤挖土所致。”
两人再走了八九步，就走到岸堤边，周永惇感觉有些不对，还来不及细想，就被赵兴平兴奋的打断了：“瞧，那就是那个老翁说的楼船吧，果然是楼上加船，极彩绘之华啊，走走走，咱们去那边能上去看看！”
说罢，赵兴平扯起周永惇衣袖就快步往前走。
船上香风阵阵，昵侬软语说的人心醉，美人文客交织，每两三步都茶盏酒杯交错，筝鸣琵琶响，撩动人心弦。
赵兴平在此地倒是如鱼得水，嬉皮笑脸地往人群一钻，不见了身影，不多时就多了几个刘兄、高兄。周永惇瞧着他一时半会也出不来了，拿着茶盏靠在船舷边看湖光山色。岸边游人交织，偶尔还有商队模样的人牵马行走。
突然感到左肩有人拍了一下，周永惇头也没回，右手边就袭来一阵酒暖香风，赵兴平言笑晏晏地倚靠了过来。
“聊的如何了？”
赵兴平笑嘻嘻地开口：“还是祝兄了解我，要是我爹在这儿，肯定以为我不干正事。不过也没什么大事，你往河面上看。”
赵兴平指了指河面上或静或行的船只，除了和他们现在所乘坐的楼船一样的船只以外，更多的还是看着就吃水很深的商船。
周永惇外家就是以祝家粮铺起家的温乡商帮，对商帮的船只的模样有些了解，不过也仅限于此了：“商帮船只？”
赵兴平一拍手：“对喽，他们说以前这里的商帮船只都是厉家的，不知从何时开始换成了其他家，而且还十分陌生。他们也没见过这样的商帮旗帜，更重要的是这家商帮从不对外交涉，却一首在这儿行船。”
“这确实是件蹊跷事。”
周永惇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正常来说行商本来就是件有风险的事，大家肯定会更加信任熟人，万一侵吞财务或是实力不济被劫，只会伤人伤财。
莫名其妙的换人，还是换成一家陌生的商帮，这确实是需要仔细探查的。
星星点点的雨粒突然又飘了过来，原来还有些光亮的天彻底被乌云笼罩。
赵兴平抹了把脸，将酒杯中的残酒一饮而尽：“还有一件事，他们说今年先是春天干旱，没怎么下雨，入了夏之后却暴雨不停。往年若是泰沧那里的入海口没有疏通的话，恐怕会有洪灾之患。不过好在今年新建了河堤，他们也就放心了。”
雨下大了，众人也没了什么游玩的性质，匆匆往回赶。
周永惇一行人赶回下榻的宅子时，突然发现有个瘦瘦小小的孩子像个脏兮兮的小石头似的蹲在门楹边上，蜷缩在一起，仿佛被雨打了一顿似的。
小五上前两步把人揪了起来，仔细辨认了好一会，才认出来是之前的小贼。
小孩脸红彤彤的，黄毛稀疏的贴在头皮上，不合身破了洞的衣服勉强裹在身上，眼睛红彤彤的有些茫然，似乎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提起来。
赵兴平皱着眉头：“怎么偷一次不够，还上门来了？”
但是看着小孩瑟瑟发抖的模样，又嘴硬的补了一句：“先带进来吧，我还吹着风呢。”
小五把人提进屋里才发现小孩发烧了，又是一通手忙脚乱。不知道小孩是不是有什么传染病，就把人带去最远的屋子，然后给两个少爷沐浴更衣，又是煮姜茶，又是叫大夫。
一时间人仰马翻，一首忙到天黑，众人才歇了下来。
虽然大夫看过小孩只说是衣服单薄又常年饥饿再加上吹了风淋了雨导致的风寒发烧，不是什么恶疾，但两个少爷还是在第二日喉头发痒，有了风寒迹象。
两个少爷还有些病恹恹的时候，发烧烧了两三日的小孩却好了起来，还求着要叫少爷。
周永惇听见这消息时，正皱着眉头喝苦药，而赵兴平比他还差点，现在还在侧房躺在床上逃避喝药呢。
周永惇一口闷完就把药碗拿的远远的，捏着鼻子问小五：“上次说让你带他回家给母亲看病，后来如何了？”
小五表情有点尴尬：“上次我带那个小孩回去后就发现他母亲己经过世了，连个敛尸的邻居都没有，我看他可怜就找人给他母亲打了一副薄棺下葬了。不过我一首没见到他弟弟，不知道是跑了还是被人带走了，他也没说。我还找旁边的问了两句，这户确实有两个孩子，一大一小。”
周永惇叹了口气，就算吏治再清明也会有这种惨事啊，神色淡淡地开了口：“那就让他过来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