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时节,窗外寒风凛冽,屋内却满是温馨。阿福和阿贵这对夫夫,今日打算做藕粉。
阿福挽起衣袖,将刚从集市上买来的莲藕抱到桌前。这些莲藕新鲜脆嫩,带着的泥土,每一节都粗壮,藕节处的须根细细密密。阿福拿起一节莲藕,用清水仔细冲洗,去除表面的淤泥,不一会儿,莲藕便露出黄白色的光洁外皮,在日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
阿贵则在一旁准备工具,他拿出石磨,将洗净的莲藕切成小段,放入石磨中。随着石磨的转动,莲藕逐渐变成细腻的藕浆,缓缓流出。阿福看着阿贵磨藕浆,时不时递上一块干净的布,擦拭阿贵额头的汗珠。
磨好的藕浆被倒入细密的纱布中,阿福和阿贵一起用力挤压,乳白色的藕汁顺着纱布的缝隙滴落在下方的盆中。藕渣被留在纱布里,阿福轻轻抖了抖纱布,确保藕汁被充分挤出。
接下来,便是沉淀的过程。他们将装有藕汁的盆放在一旁,静静等待。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藕汁中的杂质慢慢沉淀到盆底,上层的藕汁变得清澈透明。阿福小心地将上层的清液倒掉,留下盆底细腻的藕粉。
为了让藕粉更加细腻,阿贵又将藕粉反复冲洗、沉淀了几次。最后,他们把藕粉铺在竹匾上,放在通风处晾干。阳光透过窗户洒在竹匾上,为藕粉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色。
看着竹匾上渐渐成型的藕粉,阿福和阿贵相视一笑。这一碗碗藕粉,不仅是冬日里的温暖慰藉,更是他们相濡以沫的生活见证 。
日头爬过东边山坳时,宿迁己将半垛稻子扛到晒谷场。木锨翻起的谷粒在青石板上滚出金浪,惊起几只啄食的麻雀。木梓挎着竹篮过来,篮里是用粗布巾裹着的麦饼和陶罐装的酸梅汤,见他后背的土布褂子被汗水浸出深色云纹,鼻尖便微微发酸。
“歇会儿吧,”她把篮子搁在老榆树下的石墩上,取出酸梅汤递过去,“看你后颈的皮,又要脱一层了。”
宿迁仰头灌下半罐酸梅汤,喉结滚动间溢出凉沁沁的甜。他抹了把嘴,指尖蹭过木梓鬓边碎发:“庄稼人哪有不晒的?昨儿你帮张婶收豆子,手腕都磨红了,今儿就在树下歇着,别沾手。”
木梓嗔怪地拍开他的手,却见他虎口处新添了道稻穗划的血痕。正想说话,隔壁张大叔扛着竹耙走来,腰间还别着把磨得锃亮的镰刀。“宿迁,木梓,”张大叔把竹耙往地上一磕,“咱村东头的李屠户说,他家新磨的石碾子好用,明儿咱几家合伙用用?”
宿迁首起腰点头:“劳烦张叔惦记。等晒够三日,咱就用石碾脱粒,省得人工敲打费力气。”他顿了顿,从裤兜里摸出个油纸包,“今早去溪边挑水,见对岸野枣熟了,给你摘了些。”
木梓接过油纸包,指尖触到圆润的枣子尚带着晨露。她捻起一颗塞进宿迁嘴里,自己也咬了颗,酸甜的汁水在舌尖绽开。张大叔看着首乐:“你俩啊,真是蜜里调油。对了,昨儿我家那口子说,想跟木梓换两斤新稻,她家丫头吵着要吃新米熬的粥。”
“换得,”木梓连忙应下,“等晒干了让宿迁给您送过去。您家丫头爱吃甜,我明儿蒸新米糕时多搁些槐花蜜。”
日头升到正中时,晒谷场的蝉鸣密得像张网。木梓坐在榆树下缝补宿迁的旧褂子,针脚细密地将磨破的袖口补好。忽听得远处传来拨浪鼓响,原是走村串巷的货郎来了。她抬头望向村口,见货郎担子里晃悠着红头绳、花布块,还有用油纸包着的麦芽糖。
宿迁顺着她目光看去,拍了拍身上的谷糠走过去。等他回来时,手里多了块巴掌大的碎花布,粉白底子上印着细碎的桃花。“方才听货郎说,这是苏州来的新花布,”他把布塞进木梓手里,耳根微微泛红,“给你做件夏衫。”
木梓指尖抚过柔软的棉布,鼻尖又是一酸。她想起上月在镇上供销社,看见柜台上摆着的花布,不过多看了两眼,竟被他记到如今。正想说些什么,忽听村西头传来王婶的喊声:“木梓!你家宿迁在不在?俺家水缸裂了,想借你家的木桶挑水!”
“在呢!”木梓连忙应着,起身想去找木桶,却被宿迁按住肩膀。“你坐着,我去搬。”他说着,己大步流星往家走去,阳光下的身影挺拔得像田埂上的白杨。
木梓望着他背影,手里的碎花布被攥得发暖。她想起昨夜灯下,宿迁数着缸里的存粮,说等卖了新稻,先给东厢房补漏,再给鸡窝垒道土墙。“等攒够了钱,”他当时摸着她的手,眼里映着油灯的光,“带你去城里看琉璃瓦,吃茶馆里的糖糕。”
日头偏西时,张大叔家的小子送来半筐刚摘的茄子。木梓洗净切好,打算做道蒜香茄子配糙米饭。正切着菜,忽听院子里传来宿迁的笑声,出去一看,见他正蹲在墙根给老黄狗挠痒痒,手里还拿着根刚掰的玉米棒。
“哪来的玉米?”木梓走过去问。
“张大叔给的,”宿迁掰下几粒嫩玉米,塞进木梓嘴里,“说咱帮他收豆子,非要给些粮食。”他顿了顿,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方才去溪边,见有人在卖米糕,给你买了块。”
木梓接过米糕,温热的触感透过油纸传来。她咬了一口,甜软的米香里混着淡淡的桂花香,比去年在镇上吃到的还要好吃。“你也吃。”她把米糕递到宿迁嘴边,看他咬下一半,嘴角沾了些米屑,忍不住伸手替他擦掉。
夕阳把两人影子投在泥地上,老黄狗摇着尾巴蹭过来,嘴里还叼着根啃了一半的骨头。木梓看着宿迁被晒成麦色的脸,忽然想起年初插秧时,他为了护着她不被泥水溅到,自己半边身子都浸在泥里。
“宿迁,”她忽然开口,“等卖了稻子,咱先给你做件新褂子吧,你看你这件,补丁摞补丁。”
宿迁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笑了起来:“我这粗人穿啥都行,你穿得好就行。”他伸手揉了揉木梓的头发,“等攒够了钱,给你买匹绫罗绸缎,做身像戏文里姑娘穿的那种花裙子。”
木梓被他说得脸红,轻轻捶了下他胳膊:“就会瞎说。”心里却像被温水泡过,软得一塌糊涂。
暮色渐浓时,宿迁去灶房生火,木梓把晒好的豆角收进竹筐。忽听墙外传来孩童嬉闹声,原是村里的孩子们在追萤火虫。她走到院门口,见远处的稻田在暮色里泛着微光,像一片沉沉的金海。
宿迁端着一碗红薯粥出来,见她望着稻田出神,便把粥递给她:“想啥呢?”
木梓接过粥,暖烘烘的碗壁熨帖着掌心:“在想,今年稻子长得真好,粒粒都。”她顿了顿,转头看向宿迁,“等卖了稻子,咱也买个新陶罐装米吧,就买上次在镇上看见的那个,带青花纹的。”
“好,”宿迁笑着点头,眼里映着灶膛的火光,“再买个铜锁,把米罐锁起来,谁也偷不走。”
木梓被他逗笑,低头喝了口粥,却尝到淡淡的咸味。她知道,那是宿迁汗水的味道,也是他们日子的味道——苦里带着甜,平淡里藏着盼头。
夜深人静时,木梓被窗外的虫鸣惊醒。身旁的宿迁睡得正沉,眉头却微微蹙着,像是在做什么累人的梦。她轻轻伸手,想抚平他的眉头,却被他反手握住了手。
“阿梓……”他在梦里喃喃着,“稻子……别淋雨……”
木梓的心猛地一揪,眼眶瞬间红了。她凑近他,在他额头轻轻吻了一下,低声说:“没事,稻子晒好了,盖得严严实实的,淋不着。”
宿迁似乎听懂了,眉头渐渐舒展,嘴角还微微上扬,像是梦见了什么好事。木梓看着他熟睡的脸,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忽然觉得,这世间最安稳的幸福,莫过于此——守着心爱的人,守着几亩薄田,守着这方小小的院落,把日子过成一首朴实而温暖的诗。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老黄狗在狗窝里翻了个身,墙角的蟋蟀还在不知疲倦地唱着歌。木梓闭上眼睛,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渐渐沉入梦乡。在梦里,她看见金黄的稻子堆成了小山,宿迁正用新买来的陶罐装米,阳光洒在他身上,也洒在她崭新的花裙子上,亮得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