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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机房的黑暗，浓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浆。里奥晶体身躯崩裂的余音似乎还在空气中回荡，细碎的晶屑如同冰冷的骨灰，缓缓飘落在布满粘稠血污和断裂光缆的地面上。屏幕上，“命值计算中…” 的字样在代表系统崩溃的血红警告框中，如同风中残烛般微弱地闪烁了几下，最终彻底熄灭，只留下永恒的、吞噬一切光线的漆黑。
死寂。
只有芬恩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莉亚因高烧而痛苦的微弱呻吟，以及维克多木质化胸膛里那低沉、带着病毒侵蚀杂音的搏动，证明着这里还有活物。亡骸特工在植入病毒、确认里奥“服务器”彻底崩溃后，如同完成了任务的秃鹫，悄无声息地融入了角落的阴影，消失不见。整个死亡银行的核心，连同它曾经的主人，一起坠入了冰冷的坟墓。
“里…里奥…”芬恩的声音嘶哑破碎，他瘫坐在冰冷的血泊和晶屑中，手指徒劳地拂过里奥那完全晶体化、布满巨大裂痕、再无一丝生机的脸庞。刺骨的寒意顺着指尖蔓延，冻结了他的骨髓，也冻结了最后一丝侥幸。肩膀伤口的剧痛、喉咙被灵能反噬的灼烧感、目睹兄弟在自己面前化为冰冷服务器的绝望…所有情绪交织成一片麻木的空白。
就在这时——
嗡…滋啦…滋啦…
一阵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电流噪音，打破了死寂。来源是芬恩脚边一个被血污覆盖的、巴掌大小的备用通讯终端。这是西拉斯以前改造的加密频道，独立于主系统，靠一块微型太阳能板供能，在死亡银行彻底断电后成了唯一的“活物”。
芬恩麻木地捡起通讯器，屏幕上布满了雪花噪点。一个极其不稳定、随时会中断的加密信息流正在强行挤入：
**【紧急…平账…指令…来源：熵链核心…里奥…最终…锁定…】**
**【标的：永冻土研究所…订单号：YT-007…标的物：维克多·熵减转化体…状态：濒危/高污染…需求：极寒环境稳定/艺术冰雕素材…】**
**【订单价值：冻结…1000标准死亡（SD）债务…有效期：72小时…备注：冰雕勿包邮…风险自担…】**
**【接受…/…拒绝…】** （选项在雪花中疯狂闪烁）
芬恩看着屏幕上这荒诞绝伦的“订单”，又看了看身边昏迷不醒、胸膛残留黑色纹路和惨绿荧光的维克多，再看了看高烧呓语、手腕烙印滚烫的莉亚，最后看向那尊彻底冰冷的晶体雕像——里奥。
“冻结…1000SD债务…”芬恩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1000个标准死亡！足以暂时稳住他们摇摇欲坠、随时会被钱怨灵撕碎的信用评级！这绝对是里奥在彻底晶体化、意识消散前，用最后残存的意志力和对区块链的终极权限，强行从混乱的数据风暴中捕捉、锁定并推送出来的“救命稻草”！一个用维克多当“货物”的、来自世界尽头地狱的订单！
“永冻土研究所…那群研究‘慢死经济学’的疯子…”芬恩脑中闪过关于那个冰封地狱的恐怖传闻。维克多现在就是个行走的病毒污染源和债务炸弹，送去当“冰雕素材”？这和把他塞进焚化炉有什么区别？还有那个“冰雕勿包邮”的备注，赤裸裸的嘲讽！
“拒绝…”芬恩的手指颤抖着，本能地想要点向那个选项。这他妈就是个陷阱！是里奥绝望中抛出的、裹着糖衣的毒药！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屏幕的瞬间——
滴答…滴答…滴答…
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细小算盘珠碰撞的声音，极其微弱，却又无比清晰地，从机房通风管道的深处，幽幽地传了出来！
钱怨灵！它们嗅到了死亡银行核心崩溃的气息！嗅到了这里堆积如山的“坏账”和濒死的“高价值目标”！
紧接着，整个地下空间开始剧烈震动！不是来自外部巨神的脚步（那轰鸣声似乎暂时被城市的混乱阻隔了），而是来自头顶！沉重的撞击声、金属撕裂声、以及某种令人牙酸的、如同无数冰冷指甲刮擦金属板的声响，正从死亡银行的地表建筑传来！亡骸特工撤离时，显然“好心”地为他们打开了通往地表的大门，或者…更糟，引来了被巨神气息吸引、在金融城废墟中疯狂滋生的低级钱怨灵潮！
“清算…清算…”冰冷的、充满贪婪的意念碎片，如同寒风般顺着通风管道灌入！
没有时间了！
芬恩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冰冷的绝望和孤注一掷的疯狂取代。他猛地将手指戳向那个疯狂闪烁的“接受”选项！
【订单 YT-007…己接受…】
【债务锁定：1000 SD…冻结中…】
【坐标己传输…运输载具：自备…】
【警告：研究所卫星监控己激活…目标标记：维克多·熵减转化体…】
【备注：冰雕勿包邮…风险自担…祝您旅途愉快（伪善的微笑表情）】
“愉快你妈！”芬恩狠狠咒骂一句，通讯器屏幕也彻底熄灭，最后一点能量耗尽。他挣扎着站起来，无视肩膀伤口撕裂的剧痛。平账指令生效的瞬间，他确实感觉到那如芒在背的、来自金融系统层面的债务清算压力暂时减轻了一丝。但头顶的撞击声和怨灵的滴答声越来越近！物理层面的清算马上就要降临！
他必须立刻带着维克多和莉亚离开这个坟墓！
他看向维克多。这个几乎完全木质化的老三，胸膛的黑色纹路在里奥服务器崩溃的灵能冲击和芬恩接受订单的瞬间，似乎发生了某种微妙的变化。那些惨绿色的荧光残留，不再像之前那样活跃地蠕动侵蚀，而是如同被冻结般，呈现出一种…奇异的、带着冰晶质感的暗淡光泽？他焦黑扭曲的左腿伤口边缘，甚至凝结出了一层薄薄的、散发着微弱寒气的白霜！
“病毒驱散…抗极寒…”芬恩想起了大纲里的描述。维克多体内那被“熵之泪”病毒异化的“熵减转化”能力，在濒临崩溃和接触到“永冻土”概念订单的瞬间，似乎被强行激发了某种对抗极寒环境的自我保护本能？或者说…是那病毒本身，在感知到“永冻土”这个终极归宿的召唤？
没时间细想了！芬恩用尽吃奶的力气，将维克多沉重的、散发着微弱寒气的身躯扛在肩上。那冰冷的触感让他打了个寒颤。他又艰难地架起滚烫的、意识模糊的莉亚。一手是冰，一手是火，芬恩感觉自己像是扛着地狱的两极。
他最后看了一眼里奥那尊冰冷的晶体雕像，雕像脸上最后凝固的表情，似乎带着一丝解脱，又似乎凝固着无尽的忧虑。芬恩咬了咬牙，扛着两个生死未卜的兄弟，一头扎进机房深处一条布满灰尘和蛛网的紧急逃生通道。
通道狭窄、陡峭、向上延伸。芬恩每一步都异常艰难，肩膀的伤口在维克多冰冷身躯的压迫下不断渗出鲜血，莉亚滚烫的额头贴着他的脖颈，带来灼烧般的痛感。身后，来自地表的撞击声和怨灵的滴答声越来越清晰，仿佛死神的脚步。
终于，他踹开通道尽头一扇锈死的铁门，刺眼的、混合着辐射尘和远处火光的天光涌了进来。他们回到了死亡银行那如同被巨兽蹂躏过的地表大厅。破碎的落地窗外，金融城如同末日画卷：浓烟滚滚，火光冲天，远处那顶天立地的债务巨神轮廓在烟尘中若隐若现，每一次移动都带来地动山摇的轰鸣。低空中，无数细小的、半透明的钱怨灵如同蝗虫般飞舞，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滴答声。
而在死亡银行门外，几辆改装得如同钢铁刺猬、喷涂着流民帮骷髅标志的破烂越野车，正粗暴地撞开堆积的瓦砾，引擎轰鸣着停下。车上跳下来一群眼神凶狠、手持自制武器的流民，显然是嗅到了死亡银行崩溃后可能残留的“油水”。
“妈的！屋漏偏逢连夜雨！”芬恩心中暗骂。
就在流民帮端着枪，骂骂咧咧地准备冲进银行大厅的瞬间——
嗡——！！！
一道冰冷、精准、毫无情感的扫描光束，毫无征兆地从极高的天穹之上落下！如同神祇的探照灯，瞬间笼罩了整个死亡银行区域！光束并非来自巨神，而是来自更高、更冰冷的轨道！
永冻土研究所的监控卫星！它锁定了订单目标——维克多·熵减转化体！
刺骨的寒意瞬间降临！扫描光束笼罩范围内的空气温度骤降！地面上迅速凝结出厚厚的白霜！那几个正要冲进来的流民帮成员动作瞬间僵硬，的皮肤上肉眼可见地凝结出冰晶，牙齿冻得咯咯作响！
“操！什么鬼东西？！”
“冻…冻死老子了！”
趁着流民帮被突如其来的极寒扫描光束干扰的瞬间，芬恩眼中精光一闪！机会！
他扛着维克多和莉亚，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朝着银行侧面一辆被瓦砾半掩埋、但看起来结构相对完好的、印着“西兄弟殡葬速运”（西拉斯以前的恶趣味涂装）字样的破旧厢式货车冲去！那是他们最后的、也是唯一的“自备载具”！
将两个昏迷的兄弟粗暴地塞进冰冷的车厢，芬恩自己也扑进驾驶座。钥匙还插在锁孔里（亡骸特工显然对这破车没兴趣）。他狠狠拧动钥匙！
引擎发出一阵垂死挣扎般的咳嗽声，排气管喷出一股浓黑的、带着维克多汁液残留荧光的烟雾，在卫星扫描光束制造的低温环境中显得格外诡异。车子猛地一窜，撞开一堆瓦砾，咆哮着冲上了街道！
“追！别让那三个肉票跑了！车里肯定有值钱货！”流民帮头目反应过来，气急败坏地吼道。几辆改装越野车轰鸣着追了上来。
芬恩猛打方向盘，厢式货车在布满瓦砾和废弃车辆的街道上疯狂蛇形，躲避着流民帮射来的子弹和路障。车窗外，冰冷的卫星扫描光束如同跗骨之蛆，紧紧跟随着货车移动，所过之处，地面凝结冰霜，空气温度骤降。车厢里，维克多身体表面的白霜越来越厚，散发出更加强烈的寒气，甚至将旁边滚烫的莉亚都稍稍降温。而莉亚，在高烧和寒冷的交替刺激下，无意识地蜷缩着，手腕上的金锁烙印在低温中闪烁着微弱却稳定的金光。
芬恩透过后视镜，看着车厢里如同冰火两极的两个兄弟，又看了一眼后视镜中紧追不舍的流民帮车辆，最后瞥了一眼车窗外那如同天眼般冰冷的扫描光束。他脸上露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孤狼般的狞笑。
“永冻土…冰雕勿包邮…”他猛地一脚将油门踩到底，破旧的厢式货车发出不堪重负的咆哮，朝着金融城废墟的边缘，朝着北方那片传说中永恒的、连死亡都会被冻结的白色地狱，亡命飞驰！
“坐稳了兄弟们！咱们…送货上门！”
车窗外，是燃烧的城市和顶天的巨神。
车厢内，是冰封的躯壳与滚烫的烙印。
而前路，是连赎罪券都无法覆盖的、绝对的极寒深渊。
第一卷：死亡免税店，终。
＞ **当订单备注“冰雕勿包邮”，说明连死神都开始计较运费了。**
＞ **——某位试图退货的永冻土客户被冻成冰雕前的遗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