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云宗,任务殿的玄铁玉璧前,人流如织,喧嚣鼎沸。
五行墟开启在即的消息,如同投入滚油中的冷水,炸开了锅。
“听说了没?黑水泽碧波潭的供奉又被卡了!说是玄阴真水纯度不够?糊弄鬼呢!谁不知道是得罪了林家那位小祖宗!”一个尖嘴猴腮的弟子对着同伴挤眉弄眼,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人听见。
“可不是嘛!我二舅姥爷的三孙子的道侣就在碧波潭当差,据说就是潭主家的小少爷不小心挡了林傲天的路,被那金鳞蛟马喷了一脸灰!多大点事儿,至于断人财路生计?”旁边一个圆脸弟子接口,一脸愤愤不平。
“嘘!小声点!林家势大,小心祸从口出!”有人低声提醒。
“怕什么!朗朗乾坤,落云宗内,难道还堵不住悠悠众口了?”尖嘴猴腮的弟子反而提高了声音,“我还听说啊,去年阴风谷那趟秘密任务,折进去三个执法堂好手!对外说是玄骨魔鹫干的,可有人亲眼看见,是有人贪功冒进,硬闯了不该闯的地方,触发了上古禁制才…”
“真有此事?那可是三条人命啊!”
“千真万确!我那远房侄儿当时就在外围警戒,看得真真儿的!那人…啧啧,背景硬得很,执法堂连个屁都不敢放!”
“岂有此理!仗着祖辈荫庇,视门规如无物,视同门性命如草芥!”一声饱含“义愤”的低吼在人群中炸响。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吴通不知何时挤到了前面。
他脸色涨红(憋气憋的),胸膛起伏,那身洗得发白的灰袍在人群中显得格外“寒酸”却也格外“醒目”。
他指着玉璧上一个报酬极低的“核查黑水泽地质波动”任务,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诸位同门!看看!碧波潭遭此不公,连核查地质这种苦差都无人敢接!我吴通人微言轻,修为低微,但今日,我偏要接下这任务!不为别的,就为去看看,到底是什么‘地质波动’,能卡住我落云宗附属宗门数百口人的脖子!若真有蹊跷,纵使粉身碎骨,我也要将真相带回宗门,还碧波潭一个公道!此等仗势欺人之辈,岂能容他横行无忌!”
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
配合他那“底层弟子”的形象和“激愤”的表情,瞬间点燃了周围不少同样出身寒微的弟子的情绪。
“吴师兄说得好!”
“支持吴师兄!查个水落石出!”
“宗门蛀虫,就该揪出来!”
人群议论纷纷。
关于林傲天克扣外门资源、仗势欺人、甚至导致同门枉死的“黑料”,如同长了翅膀,在“义愤”的掩护下,真真假假地迅速蔓延开来。
内门坊市,“醉仙居”二楼雅座。
几名依附于林家的弟子正围坐饮酒,脸色却都不太好看。
“妈的,任务殿那边怎么回事?风向不对啊!都在传林师兄的闲话!”
“肯定是有人搞鬼!那些泥腿子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哼,跳梁小丑罢了!林师兄天纵之资,这次五行墟名额板上钉钉!进去拿到赤炎金晶,结丹成功,看谁还敢放屁!”
“就是!执法堂那位首座亲传听说上次任务受了暗伤,能不能去还两说呢!剩下那个名额,谁敢跟林师兄争?铁狱峰那个姓吴的?他算什么东西?也配?”
正说着,楼梯口传来脚步声。
吴通慢悠悠地走了上来,依旧是那身灰袍,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温和笑容,仿佛没听见刚才的议论。
他自顾自找了个角落靠窗的位置坐下,点了壶最便宜的酒。
“哟,这不是吴大善人嘛!”一个喝得有点高的林家弟子晃晃悠悠站起来,端着酒杯走到吴通桌前,语带讥讽,“怎么,任务殿那边‘公道’讨完了?跑这儿来喝闷酒?也是,光喊口号可填不饱肚子,更换不来五行墟的名额!”
同桌几人也哄笑起来。
吴通抬起头,笑容不变,眼神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这位师兄说笑了。讨公道是分内之事,与名额何干?倒是师兄们,好雅兴。外面风言风语都传遍了,说林师兄在阴风谷害死了同门,你们还有心思在这里饮酒作乐?啧啧,这份定力,师弟我自愧不如啊。”
“你放屁!”那弟子勃然大怒,手中酒杯猛地往桌上一顿,酒水西溅,“吴通!你敢污蔑林师兄!活腻歪了是不是!”
“污蔑?”吴通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倒了杯酒,抿了一口,悠悠道,“是不是污蔑,自有公论。我只是替那三位枉死的执法堂师兄不值。听说其中一位,还有个刚满月的孩子?唉,孤儿寡母,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哟。”他摇头叹息,语气充满了“同情”。
“你…!”那弟子气得脸色发青,指着吴通的手指都在抖,“好!好你个吴通!牙尖嘴利是吧?你给我等着!看林师兄怎么收拾你!”
“收拾我?”吴通放下酒杯,脸上的笑容蓦地一收,眼神陡然变得锐利如刀,扫过那弟子和他身后脸色阴沉的几人,“朗朗乾坤,落云宗内!执法堂尚在,戒律碑犹存!我倒要看看,林傲天能拿门规如何?能堵住这天下悠悠众口如何?你们,又待如何?”
他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股凛然之气,竟让那几个林家弟子一时语塞,不敢妄动。
吴通站起身,掸了掸溅上酒渍的灰袍下摆,脸上重新挂起那温和无害的笑容:“酒钱我付过了。诸位师兄,慢慢喝。记住,多行不义…小心风大闪了舌头。”
说完,施施然下楼而去。
留下雅间内一片死寂和几双怨毒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