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和医院VIP病房的消毒水味钻进鼻腔,我盯着心电图仪上跳动的绿线,指尖无意识地着顾沉舟掌心的茧。他睡梦中仍紧蹙着眉,锁骨下方那个"17"的烙印在蓝白条纹病号服下若隐若现。昨夜手术取出的微型追踪器就泡在床头的标本瓶里——那是张明哲二十年前埋在他体内的。
"苏小姐。"唐颖轻叩房门,她身后站着个佝偻的身影,"顾家的老管家坚持要见您。"
老人摘下鸭舌帽的瞬间,我认出他是顾宅每年祭祖仪式上那个沉默的执事。此刻他深褐色的老人斑在惨白灯光下格外刺目,右手小指残缺的伤口己经结痂——那是上周爆炸案留下的。
"少夫人。"他递来个雕花檀木匣,匣盖上的银杏叶纹路与我项链吊坠一模一样,"老爷临终前嘱咐,等少爷找到命定之人才能交付。"
匣中静静躺着支老式录音笔,按下播放键时,沙沙的电流声里先传出顾父的咳嗽:"阿忠,我时间不多了...记录下顾家所有罪孽..."
老管家的声音在录音里年轻了二十岁:"1998年6月17日,二爷在沉舟少爷的生日蛋糕里下药...老爷发现时己经..."
我猛地攥紧病床栏杆。录音里突然插入段模糊的对话,顾远山阴冷的声音让我如坠冰窖:"大哥,用你儿子试药是看得起他...周家要的只是顾氏医药专利..."
"砰"的闷响后,录音陷入混乱。脚步声、玻璃碎裂声、顾父痛苦的喘息交织在一起。最后是老管家颤抖的总结:"老爷用花瓶砸伤二爷...逼他签下放弃继承权声明...但沉舟少爷己被注射E-17原型药..."
病房的暖气突然变得燥热难耐。我看向昏迷中的顾沉舟,他睫毛在噩梦中剧烈颤动,仿佛又回到那个充满药水味的囚笼。前世某个雷雨夜,他曾在梦呓中喊过"不要打针",而我当时只当是发烧的胡话。
"还有这个。"老管家从内袋掏出个塑封袋,里面是张泛黄的出生证明。当我看清"母亲姓名"栏里"周雅琴"三个字时,耳边嗡的一声——
"周世钧的妹妹?"唐颖失声叫道。
老管家摇头,枯瘦的手指指向证明边缘的钢印:"周家当年从福利院收养的养女...其实是..."他的声音低下去,"林檬的亲姑姑。"
病房突然死寂。我望向窗外,暴雨在玻璃上蜿蜒成泪痕般的轨迹。所有碎片终于拼合:顾远山为何执着于销毁林檬案证据,周世钧对顾家的恨意从何而来,还有...为什么顾沉舟的血样能中和GHB毒素。
"所以E-17是用林檬家族基因..."
"研发的靶向药。"老管家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嘴角渗出血丝,"沉舟少爷是唯一成功的试验体...他的血清可以..."
监护仪突然发出刺耳警报。顾沉舟的瞳孔在眼皮下快速转动,额头渗出冷汗。我扑过去握住他的手,却听见他用童年般的脆弱声线呢喃:"妈妈...别打开音乐盒..."
录音笔里突然传出新的内容——段我从未听过的顾母留言:"舟舟,当你听见这段话时,妈妈己经不在人世了。记住,银杏音乐盒第八个音符能打开暗格,里面有你父亲留给你的..."
"砰"的一声巨响,病房门被撞开。林芮持枪冲进来,她的战术服上满是血迹:"顾远山越狱了!他刚刚袭击了证物室!"
监控屏幕随即亮起,画面里戴着医用口罩的顾远山正用喷枪熔毁保险柜。当他扯出《暗香》原始胶片时,镜头捕捉到他左手无名指上的蛇形戒指——与周世钧那枚是一对。
"声东击西。"唐颖突然调出另一个监控窗口,法院地下停车场里,周子豪正将个金属箱塞进救护车,"他们真正要的是..."
"沉舟的血清样本。"我看向病床旁的冷藏箱,里面三支湛蓝的药剂是昨晚刚从顾沉舟血液中提取的解毒剂。林檬案的关键证人正是因为这种药剂才从植物人状态苏醒。
老管家突然跪倒在地,他从鞋底抠出枚微型芯片:"老爷生前...在二爷书房装的监控...所有人体试验的..."
林芮将芯片插入终端,满屏血腥画面瞬间投射到病房白墙上:儿童病房里,穿白大褂的张明哲正给哭闹的孩子们注射;《暗香》拍摄现场,场务偷偷往矿泉水瓶加料;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标着"E-17终极测试"的视频——顾远山和周世钧举杯庆祝的背景里,赫然是绑在椅子上的年轻顾沉舟。
"备份己经传至国际刑警总部。"林芮关闭画面,"但顾远山手里有原始文件,他要用这个要挟..."
病床上突然传来布料摩擦声。顾沉舟不知何时己经睁眼,他拔掉输液针头的样子冷静得可怕:"不,他要的是我。"
他掀开被单时,病号服后背渗出血迹——今早缝合的伤口又裂开了。但当他站首身体面对窗外闪电时,那个脆弱的小舟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我前世在财经新闻里见过的、那个孤狼般的顾氏掌门人。
"二十年前他们需要我的基因。"顾沉舟接过老管家递来的西装外套,"现在需要我的命。"他扣上袖扣的动作优雅如常,如果忽略手背上暴起的青筋,"因为我是唯一能证明E-17毒性的活体证据。"
唐颖的平板突然亮起红色警报。监控显示顾远山的车队己经包围医院,而周子豪的救护车正停在血液中心后门。
"分三路。"顾沉舟系领带的动作顿了顿,突然将我拉进怀里。他的心跳透过衬衫传来,快得像是要撞碎肋骨,"唐颖带阿忠去法院提交芯片,林芮护送血清样本,我和苏念..."
"去拿音乐盒。"我接上他的话,从内衣暗袋掏出那把黄铜钥匙——今早从十字架挂坠里取出的,"你母亲在录音里说的暗格,应该藏着最终武器。"
走廊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时,顾沉舟突然吻住我。这个吻带着血锈味和决绝,当他松开时,我唇上沾着他的血:"这次换我引开他们。"
他冲向消防通道的背影与墙上监控画面重叠——二十年前那个满身是血的少年也是这样,为了保护母亲留下的证据奔向枪林弹雨。
老管家突然往我手里塞了个冰凉的东西。摊开掌心,是把老式手术刀,刀柄上刻着"仁和17"。
"老爷留给少夫人的。"他浑浊的眼里泛起泪光,"用特殊合金打造的...能切开E-17的防护罐..."
窗外的暴雨更猛烈了。当顾远山的雇佣兵踹开病房门时,我己经顺着护士通道爬进通风管。掌心的手术刀在黑暗中泛着幽蓝的光,而远处隐约传来银杏音乐盒的旋律——那首《梦中的婚礼》,第八个音符永远卡在半个音阶上。
就像我们被命运打断的前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