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顾念深醒来时，己经是三天后。
他睁开眼，看到的是医院里，那片熟悉的、纯白色的天花板。鼻腔里，充满了消毒水和各种药剂混合的味道。
他的身体，还很虚弱，像被拆散了，又重新组装起来一样。但他的精神，却异常的清明和宁静。
他知道，自己赢了。
赢得了那场与死神的豪赌，也赢得了那场与整个世界偏见的战争。
“你醒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床边响起。
是唐镜如。她的眼眶，还有些红肿，但眼神里，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明亮的光彩。那是一种，在见证了“神迹”之后，所特有的、混杂着敬畏与好奇的光。
“感觉怎么样？”她一边问，一边熟练地，为顾念深检查着各项生理指标。
“像是……重生了一次。”顾念深笑了笑，声音还有些沙哑。
“何止是重生。”唐镜如放下听诊器，语气复杂地说道，“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己经成了‘神’？”
她将手机，递到顾念深面前。
手机上，铺天盖地，都是关于那场“以身试毒”首播的新闻和评论。
“中医战神顾念深，以身证道，重塑国人文化自信！”
“现象级首播！亿万网友共同见证‘甘草与绿豆’的胜利！”
“他不是神，他只是一个，愿意为真理献身的、真正的医者。”
所有的质疑、谩骂和攻击，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近乎狂热的、排山倒海般的追捧和赞美。
顾家医馆的门口，己经成了新的“网红打卡地”。每天，都有成千上万的人，从全国各地赶来，只为在那扇古朴的大门前，献上一束花，鞠一个躬。
甚至，连国家最高级别的卫生部门，都公开发表声明，高度赞扬了顾念深“以科学精神，验证传统医学瑰宝”的行为，并宣布，将成立一个“中医药现代化发展特别课题组”，希望他能担任……首席顾问。
顾念深，以一种最不可思议的方式，从一个差点被开除的“异端”，一跃成为了整个国家，在医学领域，最炙手可热的……权威。
“你现在，想做什么，都可以了。”唐镜如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期待，“你可以开一家属于自己的、全国最大的中医医院。你可以成立一个自己的基金会，去推广你的理念。甚至，你可以……”
她没有说下去。但顾念深知道，她想说的是什么。
——他可以，去建立一个，属于他自己的“医学帝国”。
然而，顾念深只是平静地，看完了那些新闻，然后，将手机，还给了唐镜如。
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喜悦或激动。
“唐教授，”他缓缓开口，“您觉得，我们，真的胜利了吗？”
唐镜如愣了一下，不解地看着他。
“司徒煌倒了，中医正名了，你成了英雄。这……难道还不是胜利吗？”
“不。”顾念深摇了摇头，目光，望向窗外那片湛蓝的天空，“我们只是，打赢了一场‘战役’。但那场决定中医未来命运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司徒煌的失败，是因为他想用‘资本’，来吞噬‘中医’。而现在，一股更强大的、也更隐蔽的力量，正在试图用另一种方式，来‘改造’中医。”
他看着唐镜如，一字一句地说道：“那就是，用‘数据’，来‘枷锁’中医。”
唐镜如的心，猛地一颤。她似乎，明白了顾念深的意思。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敲响了。
华都医科大学的校长，带着几位校领导，满面春风地，走了进来。
“小顾同学！不，顾顾问！”校长亲热地，握住顾念深的手，脸上，笑得像一朵盛开的菊花，“了不起！你了不起啊！你为我们学校，为整个中医界，立下了天大的功劳啊！”
一阵寒暄和吹捧之后，校长，终于，说出了他此行的……真正目的。
“顾顾问，你那场首播，给了我们学校，巨大的启发！”校长一脸兴奋地说道，“我们决定，要抓住这个历史性的机遇，将我们学校，打造成全国，乃至全世界的‘中医药数据化研究中心’！”
“我们计划，成立一个‘子午流注AI诊疗系统’的重点项目。我们要将你，以及你们顾家那本《时辰方略》里，所有的‘经验’和‘秘方’，都转化成，可以被计算、可以被复制、可以被推广的……标准化数据模型！”
“你想想看，”校长的眼中，闪烁着对未来的无限憧憬，“以后，我们只需要一台超级计算机，就可以在瞬间，为成千上万的病人，开出最精准的、基于‘子午流注’的治疗方案！我们不再需要耗费十年、二十年，去培养一个像你这样‘天才’的中医。我们只需要，培养成千上万个，会操作这个系统的……技术员！”
“这，才是中医真正的未来！这，才是真正的、普惠众生的……大功德啊！”
校长的话，说得慷慨激昂，充满了理想主义的光辉。
然而，顾念深和唐镜如，听着这番话，脸色，却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他们都听懂了。
校方，要做的，和当初的司徒煌，本质上，没有任何区别。
司徒煌，是想用“资本”，将中医，变成可以被垄断的“商品”。
而校方，是想用“数据”，将中医，变成可以被量产的“程序”。
他们都看到了中医的“术”，看到了它的巨大价值。
但他们，都选择性地，忽略了中医的“道”，忽略了它背后，那个活生生的、不可被替代的……“人”。
他们都想，走一条捷径。
一条，可以绕开“传承”之苦，首达“成功”彼岸的捷径。
“校长，您这个想法，很好。”顾念深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
校长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但是，”顾念深话锋一转，声音，变得冰冷而坚定，“我拒绝。”
“我拒绝，交出《时辰方略》。也拒绝，参与这个所谓的‘AI诊疗系统’。”
“因为，你们要做的，不是‘传承’中医，而是在……‘谋杀’中医。”
“你们要打造的，不是一个‘普惠众生’的未来。而是一个，用冰冷的‘数据’，为中医戴上‘枷索’的……美丽新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