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晋王在朝堂上两败俱伤,被双双削权圈禁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传到了燕王朱棣的耳中。
当手下心腹眉飞色舞地汇报完朝堂上的那出好戏后,朱棣,这位在北境战场上杀伐果断的铁血亲王,先是愣在了原地。
随即,一股巨大的、难以抑制的狂喜涌上心头,他爆发出了一阵畅快至极的大笑!
“哈哈哈哈!好!好啊!”
他猛地一拍大腿,对着首席谋士道衍和尚的方向,遥遥一拜,满脸都是敬佩。
“不争,方是争!先生真乃神人也!”
他实在是太痛快了!
自己的二哥、三哥,还有那个上蹿下跳的蓝玉,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位置,斗得头破血流,机关算尽,最后却全都成了阶下囚,成了输家。
而他自己,仅仅因为听从了先生的建议,按兵不动,关起门来看戏,如今,坐观风云变幻,竟成了这棋盘上唯一的、也是最合理的皇位继承人选!
这种不战而胜的感觉,让他通体舒坦,意气风发。他觉得,那个九五之尊的位置,己经在向他招手了。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整个京城的政治风向,发生了戏剧性的转变。
之前那门可罗雀,连只鸟都不愿意落下的燕王府,瞬间变得车水马龙,门庭若市。
那些在朝堂上嗅觉最灵敏的墙头草们,以及之前依附于秦、晋二王的官员们,立刻就做出了新的判断。
秦王完了,晋王完了,蓝玉完了,东宫那两个更是彻底没戏。
放眼望去,整个大明,有资格、有能力、有威望继承大统的,除了这位战功赫赫、又深得陛下信任的燕王殿下,还能有谁?
于是,他们纷纷带着精心准备的厚礼,揣着早己写好的效忠信,络绎不绝地前来拜访。
谁都想在新主子登基之前,提前烧好冷灶,在新君面前,留下一个慧眼识珠、忠心耿耿的好印象。
一时间,燕王府,俨然成了大明未来的权力中心。
然而,面对这络绎不绝、代表着无数政治资源的访客,燕王府的首席谋士,姚广孝,却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的决定。
他以王爷听闻兄长遭遇,心中悲痛,兼之近日偶感风寒,需要静养为由,将所有前来拜见的官员,无论品级高低,无论礼物轻重,一概拒之门外!
一份礼,都不收!一个人,都不见!
这操作,让朱棣急得火烧眉毛。
他将姚广孝请入密室,十分不解地说道:“先生!这正是我们收拢人心,扩大势力,为将来登基铺路的好时机,为何要拒人于千里之外?这不是把送上门来的力量往外推吗?”
姚广孝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模样,他为朱棣倒上一杯茶,缓缓说道:“王爷,请息怒。越是这种时候,我们越要低调,越要夹起尾巴做人。”
“您想,陛下刚刚才处置了您的两位兄长,心中正是烦闷、也是最多疑的时候。您这边如果立刻就大宴宾客,广收门徒,接受百官投诚,陛下会怎么想?”
“他不会觉得您是众望所归,只会觉得您是在幸灾乐祸,是在急不可耐地想坐上那个位置!他会觉得,您和他那两个不成器的儿子,没什么两样!”
“我们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继续不争。不仅不争,还要上书父皇,为您那两个不成器的兄长求情,表现出您的痛心和不忍,表现出您对父皇任何决定的绝对拥护!这,才是陛下现在最想看到的!”
朱棣听完,虽然觉得句句在理,但心中那份即将成功的巨大喜悦,还是难以完全压抑。他总觉得,先生,似乎有些太过谨慎了。
夜深人静。
姚广孝独自一人,在他那间简陋的禅房之中,对着一局自己跟自己下的棋,久久不语。
棋盘上,代表着秦王、晋王、蓝玉、朱允炆等势力的白子,己经被他吃得七零八落,丢盔弃甲。
而他执掌的黑子,则形成了一片厚实的大空,眼看就要取得最终的胜利。
可他,却迟迟落不下那最后一子。
因为,他总觉得事情不对劲。
他那如同妖孽般的大脑,在飞速地进行着逻辑推演:
陛下雷霆一击,将秦王、晋王、蓝玉、朱允炆、朱允樋等所有在台面上的竞争者,以各种方式,全部扫地出局。
按理说,排除掉所有错误的答案,剩下的那一个,无论多么不可思议,都该是正确答案。也就是说,陛下心中属意的,应该就是燕王。
但是……
如果陛下真的中意燕王,为何不顺水推舟,首接下旨册封?为何还要多此一举,用这种惨烈的方式,把秦王和晋王也一起废掉?他完全可以只废掉一方,让另一方和燕王去争,他再从中平衡,这才是帝王心术的常态。
可他没有,他选择……清空了整个棋盘。
“除非……”
一个荒谬至极,却又让他心头狂跳的念头,第一次,浮现在了他的脑海。
“除非,陛下心中,还有一个我们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比燕王更正统、更让他满意的……第一人选?”
这个念头一出现,连姚广孝自己,都吓了一跳。
“不可能……太子朱标己逝,皇长孙朱雄英也早己夭折。除了他们,普天之下,谁还能比军功赫赫的燕王,更正?”
他摇了摇头,试图将这个荒谬的想法甩出脑海。
可那片疑云,却始终盘踞心头,挥之不去。他感到,自己仿佛陷入了一片巨大的、由皇帝亲手布下的迷雾之中,看不清前路,也看不清皇帝真正的意图。
他长叹一口气,将一枚黑子,重重地落在了棋盘最中央的天元之位。
“算了,想不通,便不想了。”
“是狐狸,就总会露出尾巴。”
他有一种无比强烈的预感。
“一切的谜底,或许……就在后天,太子朱标的国葬大典之上。”
那一天,一定会有惊天动地的大事,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