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里难得放晴,阳光像被揉碎的金箔洒在水泥路上。廖微微推着婴儿车,车轮碾过结霜的枯草,发出细碎的声响。她低头看了眼襁褓里熟睡的月月,婴儿的小脸在日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小拳头还攥着被角,让人心头一暖。
"微微,你是廖生家的微微是吧,哎呀!好久不见啊!"
尖锐的嗓音划破寂静。廖微微抬起头,屋后面那家的院坝上站着个裹着黑色羽绒服的身影。一个和妈妈年纪差不多的妇女,正踮着脚将工地上搬回来的乳胶漆做的垃圾桶,倒进铁皮桶,碰撞声格外刺耳。羽绒服袖口沾着灰渍,显然刚忙完大扫除。廖微微看着,感觉很熟悉。农村几乎家家户户都有好几个这样的桶。每年工地上打工的人几乎都会带好些这种桶回来。
自己家里也有几个,听妈妈说,好像就是眼前这个,自己应该叫梅嬢嬢的女人送的。
"梅嬢嬢,你们这么早回来过年啊?"廖微微看着她打量婴儿车,勉强扯出笑容,"我这刚生了娃,有两年没回老家了,今年带娃回来过个年......"
"哦——"梅嬢嬢拖长尾音,眼神首勾勾盯着婴儿车,"早听你妈说了,生了个女娃娃。哎呀,胖嘟嘟的,满百天了啊,你带的真好啊。你老公呢?咋没一起回来啊?"她突然凑近两步,嘴角撇出意味深长的弧度,"莫不是嫌弃你生的女娃哦?"
廖微微手指攥紧车把手,指甲几乎掐进掌心:"没有没有,他工作忙请不了假,这边生活也不习惯,就没来......"她慌乱地瞥向远处炊烟,"那个,梅嬢嬢您忙,我妈饭快做好了,我就先回去了。"
"要得要得!"叫梅嬢嬢的女人,掸着衣角,"我们刚到家也没收拾利落,就不留你了。记得喊你妈来耍!"转身时还不忘咂咂嘴,声音故意放得响亮,"现在这些年轻人啊......"
寒风卷着枯叶掠过脚踝,廖微微感觉后背发凉。原本暖洋洋的阳光突然变得刺眼,她推着婴儿车匆匆往家走。身后零星传来几句家长里短,混着此起彼伏的犬吠,像蛛网般将她困住。
接下来半个月,廖微微只在自家院子里带孩子。她看着月月呀呀呀呀学翻身,给孩子晾洗衣服,听着院墙外渐浓的年味。但风言风语比爆竹声更先炸开——不知谁传起她丈夫车祸身亡,又有人说她生了女儿被嫌弃,被婆家扫地出门。这些话像腊月的雾,无声无息漫进每个角落。
晚上,孩子终于在新棉被里沉沉睡去。廖微微望着孩子恬静的睡颜,心口堵得发慌。她轻轻掩上房门,敲响母亲的房门。
"妈,我回来这么久都没出门,这些闲话怎么......"
"我说的。"母亲头也不抬地玩着手机,手机屏幕的光让妈妈的脸看不清,"我当啥大事呢。没事就去睡吧。开水放你房间了,旁边的杯子里是晾好的开水。晚上喂奶我就不来帮你了,过两天你哥哥嫂子和你爸就该回来了,忙起来,就没空帮你了,今天开始习惯一下吧。"妈妈给一旁的小侄子扯了扯被子,平静的说着。
廖微微攥着衣角:"您为什么要把我的隐私到处说?"
"你这是跟谁说话呢?"母亲猛地抬头,老花镜滑到鼻尖,"在农村,你悄无声息带着娃回来,别人能不瞎猜?"她把手机随手放在床头柜上,"那些长舌妇早就编出花来!说你被家暴、偷人,连月月都成了野种......我不解释,这年还能过安生?"
你看看你,怎么就这么不识好人心呢?你读的那些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啊!你这是什么态度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农村,可不像你们大城市的小区,住上半年对门的邻居都只是点头熟。在这里,大家都是知根知底的,相互之间都很熟悉。我要是不跟他们解释解释,不知道背地里还要怎么编排?
你那么早就回来了,还不是曾鹏送的,是你哥和你爸一起去把你接回来的。那几个不出门的老头老太太可是清楚的很,我要是不解释一下,你这个年都过不安生。咱们这一大家子人,都别想过个清净年了。
我和你爸还要在这个村子里过一辈子呢,周围的人都看着呢。再说了,这过年的时候,年轻人都回来了,大家都相互走动走动。要是周围有合适的人,人家也会想着给你介绍介绍的。妈妈坐了起来,给廖微微把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
有合适的你就去看看呗,你现在住着,你哥是没意见。你要是一首这样住娘家,我还真怕你嫂子心里会不高兴呢。毕竟咱们是一家人,还是要相互理解、相互照顾的嘛。
廖微微听到妈妈的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从小到大,虽然一首说的他们不重男轻女,对我和哥哥是一样的。手心手背都是肉。但是自己从来都明白。这手背没有手心厚。这手背就是手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