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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宫前夜，漱芳斋的油灯在寒风中摇曳不定。小燕子将写好的信笺仔细折成方块，火漆印上压出一只展翅的燕形纹章。沐阳倚在门框上，看着妻子反复信纸边缘："确定要把这烫手山芋交给愉妃？她这些年为了永琪在后宫步步为营......"
"正因如此，她比谁都清楚利害。"小燕子将信塞进锦囊，"永琪若真因儿女私情毁了前程，最痛心的还是他额娘。"窗外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她突然想起白日里撞见永琪在御花园徘徊，目光始终追随着紫薇远去的背影，"有些话，我们说不如让生母说。"
子时三刻，一个黑影悄然潜入永和宫。愉妃正对着永琪儿时的虎头靴出神，听到响动猛然转身，见是小燕子贴身的宫女翠儿，警惕之色才稍稍缓和。"娘娘，我家主子有封信，务必请您过目。"翠儿将锦囊呈上，又从袖中掏出块沾着露水的野山姜，"这是王家村带来的，治头痛最灵。"
愉妃展开信笺的手微微发抖，烛火将字迹映得忽明忽暗。当看到"一步踏错便是深渊"时，她倒吸一口冷气，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想起前日永琪为拒婚与乾隆争执，气得皇上摔了玉杯；又想起那拉氏皇后在宴会上意味深长的眼神，冷汗顺着脊背缓缓流下。
"来人，备轿！"她突然起身，却又顿住——此刻去见永琪，反而欲盖弥彰。窗外，月光如水，照在庭院的芭蕉叶上，她盯着信末"为母则刚"西字，终于将信投入炭盆。火苗窜起的瞬间，那些告诫的话语仿佛化作青烟，萦绕在心头。
次日清晨，永琪被传唤至永和宫时，愉妃正在擦拭佛龛。檀香袅袅中，她头也不回地开口："听说你昨日又去毓庆宫找紫薇了？"永琪浑身一僵，手中的折扇"啪嗒"落地："额娘，我只是......""只是什么？"愉妃猛地转身，眼中满是血丝，"你可知皇上昨日与军机大臣议事，说你'耽于儿女情长，难担大任'？"
永琪如遭雷击，踉跄着扶住桌案。记忆如潮水涌来：比武场紫薇焦急的眼神，御花园里她转身时飘落的发带，还有昨夜翻墙相见，她决绝撕碎枫叶书签的模样。"额娘，我......"他声音发颤。
"够了！"愉妃举起佛珠重重砸在桌上，十八颗檀木珠滚落满地，"你看看这个！"她从匣中抽出张泛黄的纸，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永琪与紫薇每次相遇的时间、地点，甚至对话内容——竟是令妃安插的眼线所记。
永琪脸色惨白，终于明白为何近日乾隆看他的眼神愈发冷淡，为何赛娅郡主突然频繁邀他赛马。窗外，秋蝉声嘶力竭，他却觉得浑身发冷。"皇上的每一个举动都在试探你。"小燕子信中的话突然在耳畔响起，此刻方知字字千钧。
"从今日起，你给我好好准备秋闱狩猎。"愉妃捡起佛珠，一颗颗重新串起，"赛娅郡主性子首爽，又是西藏土司独女，这桩婚事......"她声音哽咽，"是你皇阿玛给你的最后机会。"
永琪跪在冰凉的青砖上，额头贴着地面。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他背上，却驱不散满心的寒意。当他起身时，目光落在佛龛旁的香炉上，灰烬中隐约可见半片未燃尽的燕形火漆——那是小燕子留下的最后警示，终于在这一刻，化作他迈向帝王之路的第一块垫脚石。
而此时的漱芳斋，小燕子正将最后一坛酸菜装上马车。金锁红着眼眶来送行，怀里抱着紫薇连夜赶制的棉衣："小姐说，王家村的冬天冷，让您给虎娃和囡囡......"话未说完，己泣不成声。小燕子拍着她的背，望着渐亮的天色，远处永和宫方向传来隐隐的诵经声。她知道，这一夜过后，紫禁城里的故事仍将继续，而她与沐阳，终将回到那片生长着希望的土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