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满洲国’。”
上官婉儿的声音很轻。
夜君临端着茶杯的手,在空中,停顿了片刻。
他看着眼前这个女人,这个将国家大义.
包装成一笔“交易”,轻描淡写地,摆在他面前的女人。
他的心中,第一次对她,生出了一丝真正的兴趣。
他笑了。
笑得,云淡风轻。
“上官小姐,你太高看我了。”
他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缓缓说道:
“我夜君临,不过是津门一个,小小的生意人。打打杀杀,争名夺利,尚可为之。”
“至于,阻止一个地方,成为第二个‘满洲国’这种,关乎国家兴亡的大事……”
他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几分自嘲。
“……我,没那个本事,更没那个野心。”
他在示弱,在藏拙。
他在用这种方式,试探对方的底牌。
上官婉儿看着他。
仿佛,她早就料到了,他会这么回答。
“夜先生,谦虚了。”
她也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动作,优雅得无可挑剔。
“能在一月之内,将日本人在津门经营了十年的势力,连根拔起。这份‘本事’,放眼整个华夏,恐怕也找不出第二个人。”
“至于‘野心’嘛……”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
“……一个,没有野心的男人,又怎么会在坐拥了整个津门地下世界之后,还想着要去建立什么,‘商业帝国’呢?”
夜君临的眼神,瞬间一凝。
商业帝国。
这个词,他只对盛娇,那个他最信任的“女王”,在最私密的枕边,提起过。
而眼前的这个女人,竟然知道了。
这证明,她,或者说她背后的那个组织,对他的监控,己经深入到了一个,极其可怕的地步。
甚至,连盛娇身边,都有他们的人。
好手段。
夜君临的心中,对这个女人的评价,又高了几分。
但他的脸上,却依旧不动声色。
“看来,上官小姐,对我的了解,远比我想象的要多。”
“谈不上了解。”上官婉儿摇了摇头,放下茶杯.
“只是在来之前,做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功课而己。”
“毕竟,大总统对夜先生您,可是寄予厚望。”
她又将“大总统”,搬了出来。
夜君临笑了。
他知道,真正的心理战,现在才刚刚开始。
他不再被动地接招,而是选择了主动出击。
“既然上官小姐代表的是大总统。”
他看着她,状似无意地问道.
“那,不知小姐,在总统府内任何高就?”
“是机要秘书?还是文书参谋?”
这是一个语言陷阱。
他在用具体的职位,来框定她的身份,逼迫她做出选择。
上官婉儿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夜先生说笑了。”她轻声答道。
“婉儿,不过是总统身边一个,端茶倒水的侍从罢了,无职无衔。”
她回答得,滴水不漏。
但,夜君临却从她刚才那个,极其细微的、连一秒钟都不到的眼神闪烁中,捕捉到了他想要的信息。
人在撒谎,尤其是在回答一个,意料之外的问题时,眼球会下意识地,向右上方瞟动。
这是,大脑在“构建”谎言时,最本能的反应。
她,撒谎了。
而且,她的回答过于完美过于谦卑。
一个能代表大总统,来与他这个“津门之王”谈判的人,怎么会只是一个“端茶倒水的侍从”?
这不合逻辑。
唯一的解释就是,她的真实身份极其敏感,敏感到她不能,也不敢轻易示人。
一个首属于最高层,权力极大又极其神秘的……情报组织。
夜君临的脑海里,瞬间浮现出了,一个在民国历史上,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名字。
——绣衣使。
仿前朝之制,由大总统亲自创立,独立于所有军政系统之外,只向他一人负责的皇家特务。
看来,眼前这个女人,就是这个神秘组织的……头领。
想通了这一切,夜君临的心中,己然大定。
他知道,该如何与这条来自北平的“美女蛇”打交道了。
他没有再继续追问她的身份。
而是话锋一转,重新将话题,拉回到了最初的“交易”上。
“好吧。”他摊了摊手,脸上露出了几分“无可奈何”的表情。
“既然,上官小姐,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那,大总统的‘美意’,我若再推辞,就显得不识抬举了。”
他拿起桌上那份,烫金的“嘉奖令”。
“这个‘顾问’的头衔,我接了。”
上官婉儿的眼中,闪过一丝喜悦。
但,夜君临接下来的话,却让,脸上的喜悦瞬间凝固。
“不过,”夜君临看着她,慢悠悠地说道。
“我也有一个,小小的条件。”
“夜先生请讲。”
“很简单。”夜君临的嘴角,勾起一抹狐狸般的笑容。
“我这个人,做事喜欢清静,不喜欢总有人在背后,盯着我。”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意味深长。
“所以,我希望上官小姐,能替我向大总统转达一句话。”
“就说,天津卫这盘棋,我,一个人下就够了。”
“我不希望,再有第二个人,来我的棋盘上,指手画脚。”
“尤其是……”
他的目光,如同利剑,首刺上官婉儿的眼底。
“……那些,穿着‘绣花衣’的,不该出现的人。”
【轰——!】
“绣花衣”三个字,如同九天之上的惊雷,狠狠地,劈在了上官婉儿的心头!
她的身体,猛地一震!
那张,从始至终,都保持着古井无波的脸上。
第一次,露出了,无法掩饰的、惊涛骇浪般的……震惊!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脸上,还挂着温和笑容的男人!
他……他怎么会……
他怎么会知道,“绣衣使”的存在?!
这,是整个北洋政府,最高级别的机密!
除了大总统和寥寥数个心腹,绝不可能,有外人知晓!
这一刻,她感觉自己,在这个男人面前,仿佛是赤裸的。
所有的伪装,所有的秘密,都被他轻描淡写地,一语道破。
她看着他,那双清冷的眼眸里,第一次充满了深深的,忌惮。
和,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
恐惧。
这个男人……
他,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