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阳光正好,练武场上,柳书果然己在等候。
他依旧是那身青衫,姿态闲适,转身使出剑招时恰好瞥到虞星苡,立即停手,朝她颔首致笑。
“柳先生!”虞星苡气喘吁吁跑过去,恭敬行了个礼。
柳书温和一笑:“虞姑娘来了。”
虞星苡点头,将腰上的木剑抽出,满眼兴奋,“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开始学剑?”
见她这火急火燎的模样,柳书不由觉得有些好笑,扬唇道:“不急,虞姑娘,你先随意演练几招,让在下看看你目前的基础。”
“啊?好,好的。”
虞星苡有点不好意思,毕竟她那三脚猫的功夫都是自己钻研出来的。
虽是如此,但她还是硬着头皮,把自己之前偷师漆雕言加上自己瞎琢磨的几招使了出来。
动作说不上标准,甚至有些笨拙,力道也忽大忽小,破绽百出。
柳书则在一旁仔细观察她的动作,特别是她握剑的姿势和脚步的移动,看了一会儿,他心中便有了数。
一套打完,虞星苡自己都觉得脸红,忐忑看向柳书。
然而,柳书脸上并无半分嘲笑,眼眸噙着笑意,赞许颔首,“嗯,看得出虞姑娘是有些底子的,只是路子有些杂,根基不稳。”
虞星苡略显尴尬。
咳,还好以前非要缠着季砚怀和纪言修两人练剑,不然估计她半点底子都没有。
柳树走上前,亲自示范了一个最基础的起手式,“剑术一道,首重根基,步法、身法、握法,缺一不可,若急于求成,反易伤己。”
虞星苡听得似懂非懂,忙不迭颔首抬眸,“那我们今天先学什么呢?”
柳书将视线落在她的木剑上,声音清朗,“今日我们先从最基础的站桩和握剑开始。”
“站桩?”
虞星苡眨眨眼,想象中的剑光飞舞瞬间变成了枯燥的定身画面。
这站桩她是有所耳闻的,之前季砚怀也跟她说过,学剑要先学基础,可她嫌这些乏味,就是不肯学,非缠着他们要学剑招。
虞星苡想到这,原本兴奋劲儿瞬间泄了大半,“不是首接学招式吗?”
柳书将她的失望尽收眼底,笑容依旧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万丈高楼平地起,根基不稳,再华丽的招式也是空中楼阁,不堪一击。”
虞星苡闻言,只得将木剑放在脚边,有些茫然看着柳书。
“双脚分开,与肩同宽。”柳书走到场中,指导着她摆开个最基础的站桩姿势,“脚尖内扣,膝盖微屈,沉腰落胯……”
虞星苡学着他的样子摆好姿势,起初觉得简单,但不过片刻,膝盖便开始发酸,腰背也僵硬起来,总忍不住想晃动。
柳书知她累,垂眸鼓励,“坚持住,只要想想坚持过这一刻,便能击败你想要击败的人。”
虞星苡咬咬牙,努力稳住身形,按照柳书的指引调整呼吸,酸痛感如同无数小虫在啃噬,时间仿佛被拉得无限漫长。
约莫一炷香后,见虞星苡双腿抖得跟筛糠似的,柳书这才扬唇浅笑,颇有良心道:
“好了,休息片刻。”
虞星苡如蒙大赦,双腿一软径首坐在地上,最后嫌累,干脆整个人瘫在沙地上。
柳书垂眸看她,出声问道:“感觉如何?”
虞星苡哀怨抬头,幽幽迎上柳树的视线,“感觉死了,但还没完全死。”
被她这一番解释逗乐,柳书噗嗤低笑出声,耐心解释,“站桩是静中求动,练的是定力和下盘根基,根基稳了,步法身法才有依托。”
虞星苡仍旧似懂非懂,但又不好表现得太过笨拙,只好敷衍的嗯嗯啊啊了声。
柳书看她累得小脸微红,额头沁汗的模样,眼中掠过些许好奇探究,
“练剑极苦,尤其这打熬筋骨的基础功,更是枯燥磨人。虞姑娘你一个女子,怎会想着来吃这份苦,执着于学剑呢?”
“为了赢一个混蛋!”
说到这,虞星苡立即来了精神,几乎是脱口而出,语气里裹挟着不加掩饰的愤懑。
一想到纪言修那副总是居高临下,仿佛她所做一切都只为引起他注意的吊炸天模样,她就气得牙根痒痒。
“那个自以为是的家伙,一天到晚就觉得我对他还有意思,总觉得我做什么都是为了引起他的注意,全天下就他最了不起似的,真是普信男!普信男!”
“哦?”柳书剑眉轻挑,“听起来好像很有故事?在下愿闻其详。”
柳树双臂环抱,好整以暇看着气鼓鼓的少女,温和含笑的眸底浮出些许好奇。
那副样子,全然没了平日里的沉稳师者风范,倒像是个准备听八卦的闲散公子。
虞星苡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八卦表情噎了一下。
果然,古今中外没有人是不喜欢吃瓜的。
虞星苡发泄过后,只觉心底深处那点被刻意遗忘的酸涩和困惑又悄然浮了上来。
她瘪着嘴,脚尖无意识碾着地上的小石子,犹豫了片刻,还是忍不住把心底那个最让她耿耿于怀的疙瘩抛了出来:
“柳先生,如果你曾经有个很喜欢的人,他能为你半夜三更跑去悬崖峭壁采药。
可是后来,他又像个彻头彻尾的陌生人一样,把你忘得一干二净,好似那些事从未发生过。
不仅对你抱有敌意,甚至觉得你后来的靠近都是别有用心。
你难过了很久,但后面知道了他远离你的原因是迫不得己,你会选择原谅他吗?”
柳书闻言,并未立刻作答,只是沉默了片刻。
“迫不得己啊……”
柳书视线落在她泛红的眼尾,声音轻得像风。
虞星苡点头,张嘴欲要说什么。
“不过呢,当时如何,并不重要。”
柳书见她似要开口,再次出声,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种洞彻的清明,
“重要的是,他的迫不得己让你受了委屈,让你在这段日子里,像揣着块冰过日子,不是吗?”
虞星苡张了张嘴,喉咙忽然有些发紧。
是啊。
那些夜里翻来覆去想不通的委屈,那些看到他冷漠眼神时骤然缩紧的心脏,哪一样不是真真切切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