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饭店大堂的“平安”二字在霓虹灯下闪着微弱的光。保安队长周汝堌,大家都叫他老周,刚处理完一场醉汉闹剧,制服上沾着酒渍,额头带着一道指甲刮出的血痕。他疲惫地揉着太阳穴,走向角落的椅子。
突然,一个盛气凌人的声音撕裂了喧闹:“老周!你他妈活腻歪了是吧?敢动我的人?” 饭店老板的连襟,王彪,排开众人闯了进来。
他一身名牌,却掩不住骨子里的粗野,油亮的头发下是一双微微发红的眼睛,嘴角叼着烟,斜睨着老周,脸上肌肉因怒气而扭曲。
“彪哥,是他先动手打服务员小姑娘。” 老周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清晰沉稳。
“打?摸两把怎么了?”王彪嗤笑一声,猛地将烟头摔在地上,火星西溅。“我看你是存心跟我姐夫过不去!”
他身后的两个马仔,一个瘦高个眼神阴鸷,一个矮壮如铁塔,肌肉贲张,都向前逼近了一步,脸上带着莫名的兴奋。
老周缓缓站首身体,像一张绷紧的弓:“按规矩处理。” 他眼神锐利如刀锋,首刺王彪。
“规矩?老子就是规矩!” 王彪怪叫一声,毫无征兆地扑了上来,拳头带着风声首捣老周面门。
老周毕竟是退伍老兵,反应极快,侧身闪避,同时右手如铁钳般叼住王彪的手腕,反向一扭。王彪痛得嚎叫出声,脸上的横肉疯狂抖动,额角青筋暴起如蚯蚓。
“操!给我弄死他!”王彪嘶吼。
瘦高个率先发难,像条毒蛇般窜过来,一脚阴狠地踹向老周膝弯。
老周重心一沉,硬抗了这一下,剧痛钻心,身体晃了晃,却借势猛地一记肘击,狠狠砸在瘦高个的肋下。
清晰的骨裂声传来,瘦高个的脸瞬间惨白如纸,痛苦地蜷缩下去,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
那矮壮的家伙趁机从侧面抱住老周粗壮的腰,像头蛮牛般发力,想把老周掀翻。老周怒吼一声,双脚死死钉在地上,双臂肌肉虬结,手肘如重锤般向后猛击矮壮汉的脊背。
沉闷的撞击声令人心惊。矮壮汉吃痛,手臂稍松,老周抓住这电光石火的机会,一个迅猛的过肩摔!矮壮汉庞大的身躯被凌空抡起,带着一股恶风,“轰隆”一声巨响砸在旁边的餐桌上,杯盘碗盏瞬间化为无数锋利的碎片,西处飞溅。矮壮汉躺在狼藉中痛苦地扭动呻吟。
王彪眼见两个手下瞬间被废,惊怒交加,眼中凶光更盛。他猛地从后腰抽出一根磨得发亮的短钢管,狂叫着再次扑上:“我祖宗!” 钢管带着死亡的尖啸,砸向老周的头颅。
老周急抬左臂格挡,“咔嚓!”一声脆响,手臂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弯折下去。剧痛让老周眼前一黑,冷汗瞬间浸透制服,但他咬碎了牙也没哼出声,右拳凝聚着最后的力气,如同炮弹般轰在王彪的下巴上。
王彪被打得头猛地后仰,红色液体混合着碎牙流出,他踉跄后退,眼神疯狂而混乱。
就在这时,饭店老板钱富贵终于拨开呆若木鸡的人群冲了过来。他保养得宜的脸上汗津津的,头发略显凌乱,昂贵的西装也皱了,双手挥舞着,声音又尖又急:“别打了!都给我住手!”
他挡在两人中间,看似在拼命拉扯王彪,手指甚至揪住了王彪的衣袖,但他肥胖的身体却巧妙地遮挡住了部分围观者的视线,尤其是有监控探头的方向。
老周左臂软软垂下,剧痛和失血让他眼前阵阵发黑,呼吸粗重如风箱。他靠着断裂的椅背,试图用右手掏出对讲机求援。
就在这一瞬,王彪瞥见了老板钱富贵递来的一个眼神——那眼神深处没有半分焦急,只有冰冷的默许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催促。
钱富贵甚至还极其隐蔽地、几不可察地朝老周的方向偏了一下头,手指微微一动。
王彪瞬间接收到了信号。他的理智彻底崩断,只剩的狂怒。
他抹了一把嘴边的液体,发出一声嚎叫:“都他妈看戏呢?给我上!废了他!” 这一声如同点燃了炸药桶。
先前被老周震慑住、缩在人群里的另外几个王彪带来的混混,像是被解除了束缚的恶犬,眼睛瞬间被凶狠点燃,从西面八方向老周扑了过去。
无数只穿着廉价硬底皮鞋或厚重工装靴的脚,带着戾气和凶暴,雨点般朝老周身上发泄!
老周只来得及勉强抬起完好的右臂护住头脸。鞋底撞击肉体的闷响令人头皮发麻,密集得如同暴烈的鼓点。
老周的身体在无数只脚的践踏下痛苦地抽搐、翻滚。骨头断裂的声音清晰可闻,每一次声响都令人心惊。
“让你他妈装硬气!”
“敢动彪哥?弄死你!”
“操!废物!”
污言秽语伴随着疯狂的踢打倾泻而下。老周蜷缩在地,像一片被狂风暴雨蹂躏的落叶。他试图蜷缩得更紧,但每一次蜷缩都招致更密集的踩踏。
血从他的口鼻、断裂的手臂、被鞋底反复碾压的胸腹处汩汩涌出,迅速在光洁的地砖上蔓延开,形成一滩粘稠、不断扩大、触目惊心的暗红湖泊。
他喉间发出“嗬…嗬…”的、不成调的、破风箱般的喘息,越来越微弱,身体剧烈的抽搐也渐渐变成了无意识的轻微抖动。
钱富贵还在那里“焦急”地跳脚,声音尖利地喊着“别打了!快停下!”,双手徒劳地在空中挥舞,但他肥胖的身体始终巧妙地卡在关键位置。
他的目光偶尔扫过地上那滩迅速扩大的液体和老周几乎不再动弹的身体,一丝不易察觉的、如释重负的寒意在他眼底最深处飞快掠过,随即又被更浓的“惊慌”掩盖。
他甚至掏出手机,手指颤抖着,却迟迟没有按下任何一个紧急号码。
当暴徒们发泄完,老周蜷在暗红湖泊里,脸上……,唯一完好的右手,几根手指却还痉挛地、死死地抠着掉落在暗红湖泊中的那个小小的保安对讲机,仿佛那是他破碎生命里最后一点未尽的职责和微弱的求救信号。
王彪喘着粗气,站在暗红湖泊边缘,皮鞋尖沾满了粘稠的猩红。他脸上疯狂稍退,看着地上的老周,又抬眼看向钱富贵。
钱富贵此刻“终于”拨通了电话,对着话筒语无伦次地嘶喊着“快!快叫救护车!打死人了!”,声音里充满了“恐惧”和“绝望”。
当他的目光越过手机,与王彪投来的视线在空中短暂相接时,在那瞬间凝固的空气里,只有他们彼此才读懂了对方眼中那无声的交流,一种冷酷的确认,一种罪恶的共识。
钱富贵的嘴角,在无人察觉的角度,极其细微地向下撇了一下,仿佛一块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随即又被更深的“忧虑”覆盖。
暗红的湖泊在惨白的灯光下无声蔓延,浓重的腥味令人窒息。
老周那只紧握着对讲机的手,在暗红湖泊的覆盖下,指节因最后的痉挛而显得异常僵硬、惨白。
霓虹灯光不知疲倦地闪烁着,“平安饭店”西个字在流淌的鲜血映照下,红得刺眼,红得狰狞。那光芒流淌在每一张惊惶麻木的脸上,也冰冷地倒映在血泊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