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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的桂树在初霜那天落尽了叶子，林晚踩着碎金般的落叶走进阁楼时，看见顾沉舟正坐在樟木箱前擦拭一本牛皮相册。他指尖蹭过封面烫金的"沉"字，那里有道细微的划痕——是顾南辰小时候用蜡笔涂鸦留下的，如今在暮色里泛着温润的光。
"这是我们第一次去海边的照片。"他翻开相册，抽出夹在里面的船票存根，票根边缘用铅笔写着"晚晚怕浪，沉舟抱"。林晚凑过去看，相纸里的少年顾沉舟背着她站在礁石上，海浪打湿了他的裤脚，而她埋在他肩头的笑靥，被顾南辰用红笔圈了又圈。
相册内页突然掉出张泛黄的处方单，日期是她十岁那年心脏病发住院的日子。顾沉舟的指尖停在"顾沉舟 供血者"的签名处，喉结在阴影里滚动："那天你手术需要特殊血型，我偷改了体检报告，骗医生说我年满十八。"他的指腹蹭过签名上的墨渍，"其实我当时晕血，是南辰在旁边捏着我的手才没倒下。"
暮色突然浓了，阁楼的气窗漏进桂树的影子。林晚翻开相册下一页，看见张X光片被小心地塑封着，上面标着她幼时手术的钢钉位置，旁边用顾母的笔迹写着："沉舟说要把自己的肋骨弧度画下来，给晚晚做最贴合的支架。"光片上果然有铅笔勾勒的肋骨轮廓，与顾沉舟第七根肋骨的旧伤分毫不差。
"你高二那年突然学素描，原来是为了这个。"她的指尖抚过X光片上的钢钉，想起他抽屉里未完工的银戒，"顾南辰的日记里写着，你半夜在实验室画人体骨骼，被保安当成小偷追了三条街。"顾沉舟突然笑起来，睫毛在暮色里投下蝶翼般的影："南辰替我做了假证，说我是艺术生采风。"
相册深处掉出个丝绒袋，里面装着枚儿童手环，粉色的硅胶带上印着歪歪扭扭的"晚晚"。林晚想起自己丢失多年的住院手环，原来被他藏在这里。顾沉舟接过手环时，指腹按在断裂的扣环上，那里缠着根银色的发丝——是他当年偷偷剪下的、她落在病床上的头发。
"你知道吗？"他的声音突然沙哑，"你第一次术后昏迷，我把这个手环戴在自己手腕上，护士以为我是家属，每次量血压都要解下来。"他将手环套在林晚腕间，大小刚好合适，"南辰说我傻，可我觉得，这样你的疼就能分我一半。"
阁楼的风卷着初霜灌进来，林晚看见相册最后一页贴着张合影，顾沉舟和顾南辰站在桂树下，两人中间蹲着只狸花猫，爪子正扒拉着她的裙摆。照片背后用顾南辰的笔迹写着："哥哥的心跳是晚晚姐姐的安眠药，我的笑是他们的糖霜。"
暮色突然化作月光，照亮相册夹层里的信笺。林晚抽出信纸，顾母的字迹在月光下显影："沉舟总把止痛片藏在桂花糕里，说怕晚晚看见会哭。"信笺下方掉出张收据，是购买她常年服用的进口药的凭证，付款人签名处写着"顾星晚"——那是她未被收养前的名字，而收款日期，正是顾沉舟高考的前一天。
"你说过高考那天你发烧了。"她的眼泪滴在收据上，晕开的水痕刚好遮住"高价收购"的字样，"原来你把准备买复习资料的钱，全给我买药了。"顾沉舟没有回答，只是从相册深处摸出枚校徽，上面刻着他的名字，却被硬生生磨掉半边，露出底下她名字的缩写。
桂树的影子在阁楼地板上摇晃，林晚看见顾沉舟掌心的校徽正在发烫。她想起顾母笔记里未被星芒覆盖的段落，说真正的守护从来不是惊天动地的牺牲，而是把对方的药瓶藏在书包最里层，把自己的疼痛说成感冒。而眼前这个男人，早在星芒出现之前，就己经把她的生命，叠进了自己的青春里。
"你知道吗？"林晚将头靠在他肩上，听见他胸腔里平稳的心跳，与星芒无关，只属于顾沉舟自己，"顾南辰的遗物箱里，有张画着三个桂树的涂鸦，旁边写着'哥哥是粗的那棵，晚晚姐姐是开花的那棵，我是缠在他们中间的藤'。"顾沉舟的指尖突然抚上她的发顶，力道轻得像当年揉顾南辰的头发。
月光突然变得浓稠，像化不开的桂花蜜。林晚望着相册里的旧时光，发现每一张照片都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那不是星芒的科幻奇迹，而是普通人用爱熬制的糖霜。而樟木箱里的旧回忆，终于在初霜这天，褪去了星芒的光晕，露出最本真的模样——是两个少年和一个女孩，在桂树下用疼痛和守护堆起的、关于爱与等待的童话。
顾沉舟突然合上相册，将她揽进怀里。他下巴抵着她发顶，呼吸喷在她耳垂："南辰说过，等我们都老了，要把这些照片做成拼图，挂在桂树下的摇椅旁。"林晚笑起来时，眼泪滴在他衬衫上，晕开的水痕像极了顾南辰当年画歪的星芒——原来剥离星芒的科幻外壳，爱情最动人的模样，不过是旧相册里泛黄的照片，和樟木箱底，那枚藏着整个青春的、磨掉名字的校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