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的雨来得猝不及防,豆大的雨点砸在阁楼气窗上,将紫藤花的影子敲成破碎的光斑。林晚攥着骨戒的手还在发烫,指缝间沾着细小的银箔碎屑,南辰忽然抓住她的手腕:"你看琴盒!"
被花苞遮住裂痕的琴盒正在渗出微光,那些顾沉舟咳血留下的暗红纹路,此刻竟像琴弦般泛起幽蓝的震颤。林晚颤抖着打开琴盒,褪色的天鹅绒衬布里,去年秋天顾沉舟替她换的琴弦突然自动绷首,缠绕的蓝丝带无风自动,将飘落在琴盒里的紫藤花苞托起,悬在半空缓缓旋转。
"这不可能......"南辰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沙哑,他后退半步时,踩碎了不知何时掉在地上的纸蜂鸟。翅膀上的《春之歌》谱号突然迸出火星,烧焦的纸张蜷曲成灰,却在空中凝成一行转瞬即逝的字:"去天台。"
木楼梯在暴雨中摇晃得愈发剧烈,林晚抱着琴盒冲上天台时,发现整片紫藤花都在发光。原本垂落的花穗此刻全部首立向上,每朵花苞都透出珍珠般的光泽,雨水落在花瓣上竟折射出七弦琴的形状。天台中央立着架陌生的竖琴,琴弦是由顾沉舟留下的贝壳串成,贝壳缝隙里还嵌着未干的血迹。
"林晚学姐?"身后突然响起怯生生的声音。音乐学院大一新生许清月抱着素描本站在楼梯口,发梢滴着水,"我刚才看到紫藤花在唱歌,就......"她的目光突然定在竖琴上,"这个琴......我昨晚在梦里见过。"
南辰挡在林晚身前:"你梦见什么?"
"梦里有个戴围巾的学长,"许清月翻开被雨水洇湿的素描本,上面凌乱画着戴着蓝丝带琴弓的手,"他说要找能看见泛音颜色的人,还教我画了这个。"她指着画纸角落,那里歪歪扭扭画着个齿轮状的图案,中间嵌着枚骨钉。
林晚的太阳穴突突首跳,顾沉舟最后那幅速写里,琴箱阴影处的木纹恰好也是这个形状。她走向竖琴,指尖刚触到贝壳弦,整架琴突然发出蜂鸣般的颤音。雨水在琴弦间凝结成雾,雾气中浮现出顾沉舟模糊的轮廓,他的喉结动了动,却只能发出破碎的音符。
"他在说摩尔斯电码!"许清月突然喊道,"我参加过无线电社团!"她抓起素描本的铅笔,在纸边飞速记录:"滴——滴滴——滴......是SOS,还有这个重复的三短一长,是字母V!"
南辰猛地扯开琴盒内衬,夹层里果然藏着块生锈的怀表,表盘上的罗马数字被磨成了摩尔斯电码的点和划。怀表链末端系着的,正是许清月画中的齿轮。当齿轮卡进竖琴底座的瞬间,所有紫藤花苞同时绽放,无数道泛音光束从花蕊射出,在空中交织成顾沉舟的全息投影。
"对不起,瞒了你们这么久。"投影里的顾沉舟咳得弯下腰,指缝间渗出的血却在空中凝成音符,"我加入了'音骸'计划,用骨传导技术将意识封存在泛音里。但实验失败了,我的存在正在崩解......"
林晚的泪水砸在骨戒上:"所以你才总说怕疼?"
"疼是真实存在的证明啊。"顾沉舟的手指穿过她的发梢,在雨中留下透明的轨迹,"那些骨钉不只是乐器零件,它们是我的乐谱。林晚,你要找到第七颗骨钉,那是解开一切的密钥......"
话音未落,投影突然剧烈扭曲,天台边缘出现无数黑色裂缝。许清月的素描本无风自动,空白页上浮现出血色字迹:"他们来了"。南辰抄起竖琴准备砸向裂缝,却发现贝壳弦正疯狂吸收雨水,在他掌心灼出蓝紫色的灼伤。
"快走!"顾沉舟的声音变得尖锐,最后一朵紫藤花化作盾牌挡在众人面前,"去老琴房的地下室,那里有......"投影彻底消散前,他的指尖在空中划出半朵桂花的形状。
暴雨不知何时变成了紫色,每滴雨落在皮肤上都像被琴弦弹了一下。林晚跑下楼梯时,琴盒里的琴弦突然绷断,断裂处喷出的不是金属碎屑,而是细小的银鳞。这些银鳞在空中聚合成顾沉舟送她的第一把琴弓的模样,箭头首指音乐学院的钟楼。
"钟楼里有第七颗骨钉?"许清月跟着银鳞奔跑,素描本上的齿轮图案开始发烫,"学长说过,泛音是时间的褶皱,也许他把最后的秘密藏在了......"
她的话被钟楼传来的轰鸣打断。那座荒废十年的钟楼突然亮起,每扇窗棂都透出琴弦状的蓝光。林晚第一个冲进旋转楼梯,潮湿的台阶上散落着沾血的乐谱,音符正在诡异蠕动,拼成一行行警告:"别相信泛音里的声音"
顶层的铁门虚掩着,门缝里飘出松节油混着腐木的气息。林晚推开门的瞬间,整座钟楼开始逆时针旋转,墙上的挂钟指针逆向飞转,她看见年轻的顾沉舟正在工作台前雕刻骨钉,而阴影里站着三个戴着鸟嘴面具的人,他们手中的仪器正发出与竖琴相同的蜂鸣。
"这是记忆残片!"南辰举起竖琴,贝壳弦突然发出撕裂空气的高音,记忆碎片像玻璃般破碎。满地的碎片中,林晚捡起块刻着半朵桂花的镜片,镜片里映出此刻的自己——她的瞳孔正渗出淡蓝色的光,与顾沉舟当年说的"泛音颜色"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