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清晨的露水还凝在紫藤廊的叶片上，林晚的琴弓擦过G弦时，有颗水珠突然炸裂成细碎的音符。那些透明的音节在琴弦上弹跳，落进琴盒时竟在银鳞上烙下淡金色的指纹——和顾沉舟实验室里指纹膜的纹路分毫不差。
“学姐你看！”许清月的素描本突然从石凳上弹起，空白页像被无形的笔勾勒，渐渐浮现出钟楼穹顶的星图。更诡异的是，图中北斗七星的位置插着七根骨钉，每根骨钉末端都系着半透明的丝线，丝线的另一端全连向林晚的琴盒。
南辰的竖琴突然发出刺耳的泛音，贝壳琴弦上泛起幽蓝的光纹：“这是‘共鸣坐标’。”他指尖划过琴身刻着的潮汐刻度，“顾沉舟在《泛音协议》附录里写过，当七枚骨钉与银鳞产生共振时，会激活散布在城市各处的‘音骸锚点’。”
林晚的琴弓突然被一股力量牵引，琴弦自动震颤出《月光》的片段。更让她心惊的是，琴盒裂缝里钻出的藤蔓竟开出了紫色小花，花瓣边缘流淌着液态的银鳞，每滴落在石板上就凝成微型音叉，指向紫藤廊深处的铸铁花架。
“花架后面有东西。”许清月的指尖按在素描本的星图上，某根骨钉图案突然渗出鲜血般的红墨，“这里标记着‘第九实验区’，但所有实验日志里都没有这个编号。”她突然捂住胸口，锁骨处重新浮现齿轮纹身，只是这次纹路里夹杂着细小的琴弦。
南辰刚掀开铸铁花架的藤蔓，整面墙壁突然发出玻璃碎裂的声响。那些由紫藤编织的墙面裂开蛛网般的缝隙，露出后面嵌在混凝土里的青铜留声机。留声机的喇叭口插着支银质音针，针尾缠着的丝线上挂着枚刻着海鸥图案的怀表——和顾沉舟常戴的那只极其相似，只是表盖内侧刻着的不是海浪，而是支断裂的琴弓。
“别动！”林晚的琴盒突然发烫，银鳞拼成的图案竟变成了怀表的轮廓。当她的指尖触到表盖的瞬间，留声机突然自动转动，喇叭口喷出的不是声音，而是无数透明的蝴蝶。每只蝴蝶的翅膀都印着残缺的乐谱，它们扑向林晚时，怀表突然发出震耳欲聋的共鸣，将所有蝴蝶震碎成银色的光粉。
“这是‘记忆蝶’，”南辰的竖琴贝壳开始渗出海水，“顾沉舟笔记里说过，失败的音骸实验体会把意识分解成旋律碎片，寄生在特定频率的声波里。”他突然指向地面，那些光粉正在汇聚成一行行液态音符，“这些碎片在拼一首未完成的曲子。”
许清月的素描本自动翻页，空白页上开始抄写那些液态音符。更诡异的是，当她抄写到第二小节时，纹身突然发出强光，齿轮纹路里的琴弦开始振动，将素描本上的音符转化成实体的五线谱。那些漂浮在空中的谱纸突然自燃，灰烬里掉出枚生锈的钥匙，钥匙孔形状竟是把小提琴。
“钥匙上的刻痕......”林晚突然想起顾沉舟住院时总在雕刻的木头模型，“他以前说过，音乐学院的旧琴房有把被诅咒的斯特拉迪瓦里，琴箱里封着实验失败的音骸。”她刚说完，怀表突然剧烈震动，表盖弹开露出的不是表盘，而是块正在播放影像的水晶片。
影像里的顾沉舟穿着白大褂，正在实验室里调试音叉。他的左手己经半透明化，指尖触到音叉的瞬间，整间实验室的仪器都开始泛蓝光。突然有团黑色物质冲破天花板，那些沥青般的液体在他身后凝成琴弦组成的人影——和钟楼里的猫头鹰面具女人极其相似，只是她手中握着的不是骨钉，而是把断裂的琴弓。
“老师，您果然还留了后手。”顾沉舟的声音带着颤抖，他将枚骨钉按在琴弓断裂处，“但我把‘第九实验区’的钥匙藏在了她永远想不到的地方。”影像到这里突然雪花纷飞，水晶片裂开的缝隙里掉出张泛黄的乐谱，标题是《未完成的春之歌》，谱面空白处用铅笔写着：“当紫藤花第三次绽放时，去旧琴房找第七根琴弦。”
“旧琴房......”南辰突然按住竖琴的共鸣箱，贝壳里渗出的海水在地面汇成地图，“音乐学院的旧琴房在1943年就被炸毁了，现在是校史馆的地下室。”他的指尖划过海水地图，某个坐标突然冒出气泡，“这里藏着声波结界，只有用特定频率的泛音才能打开。”
林晚的琴盒突然自行打开，银鳞拼成的图案变成了竖琴的形状。当她把琴弓搭在琴弦上时，所有银鳞同时振动，发出的泛音竟与顾沉舟影像里调试音叉的频率完全一致。更神奇的是，紫藤廊的藤蔓开始按泛音频率摆动，叶片摩擦发出的沙沙声组成了一串摩尔斯电码：DASH DOT DOT DASH。
“是‘V’，胜利的意思。”许清月的素描本自动翻到最后一页，上面不知何时画满了紫藤花，每朵花的花蕊都是根琴弦，“但根据《泛音协议》附录，这个频率是启动‘音骸净化程序’的密码。”她突然捂住嘴，纹身的齿轮开始倒转，“学姐，顾沉舟可能没把所有意识都封在骨钉里......”
地面突然震动起来，铸铁花架的藤蔓纷纷断裂，露出后面墙壁上浮现的巨大五线谱。那些发光的音符组成了《未完成的春之歌》的结尾段，而最后一个休止符的位置，赫然嵌着枚正在振动的青铜音铃。当林晚的琴音触到音铃的瞬间，整面墙突然向后倒塌，露出通往地下的螺旋楼梯。
楼梯台阶由音叉碎片拼成，每踩一步就会发出不同的音调。南辰的竖琴贝壳开始涌出真正的海水，那些蓝色的液体在台阶上形成光带，指引着他们走向深处。许清月的素描本不断渗出金色墨水，在空白页上绘制着地下迷宫的地图，而地图中心的标记不是房间，而是把插在音骸里的斯特拉迪瓦里。
“等等，”林晚突然停在第39级台阶，“这级台阶的音调......是顾沉舟教我拉《月光》时总让我反复练习的小节。”她蹲下身，发现台阶缝隙里卡着片银色的鳞片，鳞片上刻着极小的字：“当你听到这个泛音时，我己经变成了琴弦的一部分。”
南辰的竖琴突然发出悲鸣，贝壳琴弦上浮现出顾沉舟的指纹：“这是‘意识锚点’，”他的声音带着水汽，“顾沉舟把自己的部分意识封在了乐器里，就像......就像船锚固定在海底。”他刚说完，所有台阶突然同时发光，组成的旋律竟是《春之歌》的变奏曲，而变奏的部分，全是林晚平时练琴时即兴添加的装饰音。
“他一首都在听。”许清月的眼泪滴在素描本上，金色墨水突然组成了一段话：“第七根琴弦藏在音骸的核心，只有用你拉琴时的心跳频率才能激活。”纹身的齿轮突然停止转动，琴弦纹路化作流动的音符钻进她的掌心，“学姐，我的纹身......好像变成了调音器。”
楼梯尽头是扇由音叉组成的铁门，每根音叉都在发出不同的频率。林晚将琴弓搭在琴弦上，试着拉出自己的心跳节奏——那是每次练琴前紧张时的心跳频率。奇妙的事情发生了，当琴音与心跳共鸣的瞬间，所有音叉同时振动，铁门缓缓打开，露出里面漂浮着的黑色茧房。
茧房由无数琴弦编织而成，中央悬浮着把断了根琴弦的斯特拉迪瓦里。更骇人的是，琴弦断裂处缠绕着黑色的音骸物质，而琴箱上嵌着的不是音孔，竟是枚正在跳动的蓝色音符——和钟楼里女人胸腔里的音符一模一样。
“那是......”南辰的竖琴贝壳突然裂开，海水里浮现出顾沉舟的实验日志投影，“‘第九实验体’，老师当年最得意的作品，用自己的意识和音骸融合的怪物。”日志的最后一页画着茧房的结构图，标注着：“只有用宿主的心跳频率奏响《未完成的春之歌》，才能分解音骸核心的意识枷锁。”
许清月的素描本突然飞到茧房前，空白页自动书写：“现在开始演奏，我来稳定共鸣频率。”她的纹身化作金色的调音叉，插在素描本的边缘，“南辰学长，你用竖琴的泛音制造声波屏障，防止音骸碎片逸散。”
林晚深吸一口气，将琴弓搭在琴弦上。当第一个音符响起时，茧房的琴弦开始剧烈震颤，黑色物质渗出的速度越来越快。她强迫自己回忆每次练琴时的心情，那些紧张、兴奋、还有想起顾沉舟时的心悸，全都化作音符融进旋律。
就在乐曲进入高潮时，茧房突然裂开，黑色音骸化作巨大的琴弦人影扑来。但这次林晚没有退缩，她想起顾沉舟日志里的话，闭上眼将所有情感注入琴音。奇妙的事情发生了，那些黑色物质在触到琴音的瞬间，竟开始分解成透明的音符，而斯特拉迪瓦里断裂的琴弦处，突然长出了一根崭新的银弦。
银弦刚一成型，就自动振动出顾沉舟的声音：“老师，您输了。”透明的人影从琴弦中浮现，他的手掌穿过音骸人影的身体，“您以为把意识封在乐器里就能不朽，却忘了真正的音乐需要心跳来共鸣。”
随着这句话，所有黑色音骸化作光点消散，斯特拉迪瓦里琴箱里的蓝色音符飘到林晚掌心，变成了一枚刻着紫藤花的银戒。顾沉舟的身影渐渐变淡，他的指尖触到银弦的瞬间，整把琴突然发出天籁般的共鸣，将《未完成的春之歌》补全了最后的乐章。
“这把琴......”南辰的竖琴贝壳重新愈合，海水里浮现出一行字，“从今往后，它的名字叫‘晚舟’。”
许清月的素描本落回手中，所有金色纹路消失，只剩下扉页新出现的字迹：“当紫藤花第西次绽放时，去海边找泛音的尽头。”她抬头看向林晚，发现学姐无名指上的银戒正在发出微光，戒圈内侧刻着极小的字：“你的心跳，是我听过最美的泛音。”
“所以他说的最后礼物，”林晚抚摸着“晚舟”琴身上新长出的藤蔓，“是让我用这把琴，继续拉响属于我们的旋律。”
此时，紫藤廊的晨雾中传来悠扬的竖琴声。南辰站在花架下，贝壳琴弦折射出彩虹，他奏响的正是《春之歌》的新编版本。许清月翻开素描本，开始绘制新的星图，这次图中所有骨钉的位置都长出了紫藤花。
林晚举起“晚舟”，琴弓擦过银弦的瞬间，有只纸折的蜂鸟从琴箱里飞出。它的翅膀上不再是音符，而是林晚拉琴时的侧影，在晨光中越飞越远，首到消失在紫藤花绽放的簌簌声里。
“下次校庆的音乐会，”南辰的琴声里带着笑意，“我们就用这把琴开场吧。”
许清月的笔尖在素描本上落下最后一笔，星图中心写着三个名字：林晚、南辰、许清月。而在星图之外，有行极淡的铅笔字若隐若现：“致所有在泛音中寻找彼此的灵魂。”
当第一缕阳光穿透紫藤叶隙时，“晚舟”琴身上的藤蔓开出了第一朵花。那花瓣是半透明的银鳞质地，花蕊是根细小的琴弦，轻轻振动着，发出只有心才能听见的，属于顾沉舟的低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