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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笑意，仿佛刚才在暴雨中狂奔、充当人肉雨伞的人不是他。
然而，到了后半夜，那强撑的轻松就化作了滚烫的煎熬。
高烧毫无预兆地袭来，江厌离蜷缩在自己房间的床上，浑身滚烫，意识在灼热的迷雾中沉浮。
“水……别……”他烧得嘴唇干裂起皮，无意识地呢喃着，声音沙哑破碎，“别让小满……感冒……家家……”
房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
林晚穿着柔软的睡衣，头发还有点蓬松，显然是醒后匆匆跑来的。
她端着一碗热气腾腾、散发着辛辣姜味的汤，小心翼翼地走到床边。
看到哥哥烧得通红的脸，紧闭的双眼，还有那干裂的嘴唇，她的眼圈瞬间就红了，像只受惊的小兔子。
“哥哥……”她带着浓重的鼻音，声音又软又颤。
她笨拙地用勺子舀起一勺姜汤，凑到江厌离嘴边，学着大人的样子轻轻吹气，“喝一点，好不好？”
烧得迷糊的江厌离似乎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和声音，微微张开了嘴。
温热的、带着辛辣甜味的液体滑入喉咙，带来一丝舒适的暖意。他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中，映入眼帘的是林晚那双盛满了担忧、泛着水光的红眼睛。
床边，被惊醒的家家也围着打转，发出低低的呜咽，用湿漉漉的鼻子轻轻蹭着他的手背。
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暖流瞬间冲垮了高烧带来的所有不适。
身体依旧滚烫，西肢依旧酸痛沉重，可心口那块地方，却被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疼痛的满足感填满了。
为了这双眼睛里的担忧，为了这份笨拙的关怀，哪怕再淋十场大雨，再发十次高烧，他也甘之如饴。
十二岁的暑假，阳光正好，游乐园里充满了孩子们的尖叫和欢笑。
林晚穿着新买的碎花连衣裙，像只雀跃的小蝴蝶，拉着江厌离穿梭在各个项目之间。
然而乐极生悲，在一个旋转的、彩色的斜坡上，她只顾着回头跟江厌离说话，脚下被凸起的地砖绊了一下，“哎呀”一声惊呼，整个人向前扑倒。
膝盖重重地磕在粗糙的水泥地上，火辣辣的痛感瞬间传来。
林晚疼得眼泪立刻涌了上来，坐在地上，看着擦破皮、渗出细小血珠的膝盖，小嘴一瘪，金豆豆就开始往下掉。
“小满！”
江厌离脸色一变，立刻蹲下身查看。伤口不深，但细密的血珠混着灰土，看着有些刺眼。
他眉头紧锁，动作却异常轻柔。他小心翼翼地将林晚抱到旁边的长椅上。
然后从随身带的背包里那个永远为小满准备的“百宝箱”翻找出一块干净的手帕。
他蹲在林晚面前，用瓶装水小心地淋湿手帕一角，笨拙地、极其轻柔地去擦拭伤口周围的灰尘。动作间带着一种全神贯注的紧绷。
阳光透过游乐园高大的树冠，筛下细碎的光斑，跳跃在他微微低垂的、颤抖的睫毛上，也照亮了他额角沁出的细密汗珠。
林晚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侧脸，看着他紧抿的唇线和高挺的鼻梁，看着他专注到近乎屏息的神情。
膝盖的疼痛似乎都减轻了些。她忽然伸出小手，带着好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轻轻碰了碰江厌离的耳廓。
“哥哥，”她的声音还带着哭腔，却软软的，“你的耳朵……比我的伤口还红呢！”
那微凉的指尖触碰到滚烫耳廓的瞬间，江厌离如同被电流击中！
他猛地站起身，动作大得差点带翻旁边的水瓶，几乎是瞬间就背过了身去，只给林晚留下一个僵硬而挺拔的背影。
他的耳根，在阳光和少女指尖的刺激下，红得像要滴血。
“……笨蛋，”他声音发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是我……跑太快了。”
拙劣的借口，连他自己都不信。
然而，这突如其来的“疏远”仅仅维持了几分钟。
当林晚擦干眼泪，一瘸一拐地想去玩下一个项目时，江厌离立刻又回到了她身边。
这一次，不再是并肩而行。他几乎是全程将她护在了怀里。
人多的地方，他用手臂在她身侧隔开拥挤的人潮。
坐旋转木马，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她身后那匹，目光更是片刻不离她身上，生怕她再有一丝闪失。
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林晚坐在前面色彩斑斓的木马上，感受着身后那无声却无比坚实的守护。
她微微侧过头，发丝被风吹起。
她嘴角弯起一抹极淡、极甜的弧度。
膝盖上的伤口隐隐作痛，心里却像被暖阳烘烤着，无比熨帖。
……
高中的风，似乎比初中更凛冽一些，带着少年少女们初初萌动的、不可言说的心事。
江厌离，像一株在沉默中愈发挺拔的修竹，身量抽高，肩线变得宽阔，褪去了大部分少年的青涩，轮廓越发深刻冷峻。
他依旧守护着林晚，只是那守护的方式，悄然发生了变化。
他不再叫林晚小满。
因为他己经没有办法把她单纯的当成妹妹了。
他会叫晚晚，是他专属于林晚的昵称，也有他见不得人的心思。
他不再像小时候那样，任由林晚像个小尾巴一样黏着自己。
课间不再去她的教室门口等她，放学路上也总是沉默地走在前面，刻意保持着半步的距离。
他依旧会不动声色地替她挡开拥挤的人群，在她需要时递上纸巾或水……
但那些亲昵的靠近、那些习惯性的牵手、那些温柔的摸头，仿佛被时光无声地收走了。
林晚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道无形的墙。
起初是困惑，像找不到回家路的雏鸟。
她试图像以前那样，放学时自然地想去挽他的胳膊，却被他一个不经意的侧身避开。
她兴高采烈地分享班级趣事，得到的回应常常是心不在焉的“嗯”或者短暂的沉默。
委屈如同细小的藤蔓，悄悄缠绕上她的心尖，越缠越紧，勒得她眼眶发酸。
“哥哥……”
她又一次在放学路上，看着前方那道挺拔却疏离的背影，忍不住小声开口。
带着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控诉，“你……你是不是不喜欢小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