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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锈骨》
第五章 骨缝里的锈蛆
雪粒子停了三天，空气却像冻住的铁。陈锈趴在变压器箱子里，听见自己脚踝骨发出“咔嚓”声——不是风吹的，是骨髓里的蛆虫在拱动。他用钢筋尖挑开伤口结痂，腐肉早烂成了糊状，灰黑色的骨髓液混着白花花的虫体往下滴，落在雪地上，冻成一串暗红的冰葡萄。
【骨髓锈蚀：肌理的终极溃败】
他数过，从骨头缝里爬出十三条蛆。最大的那条有小拇指长，尾端沾着骨髓油，在破布上扭出银亮的弧。伤口深处的骨头成了筛子，用钢筋轻轻一戳就掉渣，露出里面蜂窝状的髓腔，像被蛀空的朽木。昨夜他梦见自己的腿变成了锈铁管，蛆虫是从焊接口钻出来的铁锈，他用钥匙去拧，结果整根腿“哐当”断成两截，断口处还在冒黄烟。
更吓人的是那股味。皮肉烂了是酱缸味，骨髓坏了是阴沟里泡了十年的死老鼠味，混合着铁锈和雪水，在箱子里结成肉眼可见的臭味层。他把脸埋进冻硬的破棉被，棉被吸饱了脓血，一蹭就掉渣，露出里面白花花的蛆卵——不知何时，被子成了蛆虫的温床。
【无医之困：碎骨与体温的倒数】
裤腰里的钢镚全丢了。昨天老周背他去煤厂街，路上颠掉了布口袋，三枚钢镚滚进冰缝，他眼睁睁看着却够不着。现在他连喝口热水都难，嘴唇干裂得像老树皮，每舔一下就掉层皮。左脚从膝盖以下彻底没了知觉，像根插在雪地里的锈钢筋，只有脚趾头还在抽搐，把破袜子顶得一鼓一鼓的，细看才发现是蛆虫在里面钻。
他试着用雪搓腿，想搓出点知觉，结果搓下来一块腐肉，上面还沾着几条蛆。他把腐肉扔在雪地上，看着蛆虫在零下十几度的空气里打颤，突然笑了——笑声像破风箱，“嗬嗬”地扯着嗓子，惊飞了屋顶的麻雀。笑完又哭，眼泪掉在伤口上，瞬间冻成冰珠，扎得皮肉生疼。
【钥匙之谜：血书与焚骨的真相】
老周是扛着他进废弃矿厂的。工具房的铁门锈成了一块铁板，陈锈把锈钥匙按在墙角凹槽上，钥匙齿纹刚卡进去，“咔哒”一声，墙缝里掉出个铁皮盒。盒子里是半块矿灯铁皮，上面用煤灰写着字：“矿难是王老板与李富贵合谋……证据在3号巷……” 铁皮边缘沾着暗红的痂，像血渍。
“李富贵……” 陈锈手指发抖，铁皮上的字刺得他眼睛疼。那是二叔的名字，现在是废品站的李老板。他想起十二岁那年，爹下葬第二天，二叔就穿着新皮鞋来抢房子，娘抱着他哭，二叔说：“你爹欠我的，这房子给我！” 当时他攥着爹给的锈钥匙，想扎二叔的腿，被一脚踹倒在煤堆里。
老周在旁边抽着烟，烟蒂抖得厉害：“怪不得你二叔当年突然有钱开废品站……” 话音未落，外面传来汽车喇叭声。陈锈爬向窗口，看见李富贵叼着烟从皮卡车上下来，手里晃着一串钥匙——最显眼的那把，正是他丢在废品站的锈钥匙。
【人性绞杀：老周之死与皮鞋下的蛆】
老周把他推进工具房的煤堆里，自己冲了出去。陈锈听见外面传来叫骂声，接着是“砰”的一声巨响。他扒开煤块往外看，老周躺在雪地里，脑袋旁边有滩黑血，李富贵的皮靴踩在老周胸口，鞋底沾着老周的血，也沾着他伤口流的脓血。
“小杂种藏哪了？” 李富贵踢了踢煤堆，皮鞋尖戳进陈锈的伤腿。陈锈闷哼一声，感觉脚踝骨“咔嚓”又断了一块，蛆虫被踩爆的“咯吱”声和骨头碎裂声混在一起，像在嚼炒豆子。他想咬李富贵的脚，却被对方用钢筋撬开了嘴：“还想咬人？跟你爹一样贱！”
李富贵手里的锈钥匙在阳光下晃悠，钥匙孔里卡着块黑泥，细看是陈锈的皮肉。他掏出打火机，想烧那半块铁皮：“当年没烧死你，现在连证据一起销了！” 火苗舔到铁皮的瞬间，陈锈突然咬住李富贵的手腕，牙齿嵌进肉里，铁锈味和血腥味灌满口腔。
【废墟焚祭：血书与炸药的锈纹】
工具房里堆着半箱矿用炸药，是当年没清走的。陈锈趁李富贵吃痛松手，抓起铁皮和打火机滚向炸药箱。李富贵追过来时，他己经用血水把铁皮按在对方嘴上，另一只手打着了火机。引线“滋滋”地冒火星，像条红色的蛆虫。
“爹！娘！” 陈锈把锈钥匙、铁皮、老周掉在地上的烟头、还有自己刚抠下来的一块碎骨放在一起，用血水在炸药箱上抹了个“冤”字。引线烧到尽头的瞬间，他看见李富贵眼睛里的恐惧，看见钥匙孔里的铁锈被火光映成血色，看见父亲穿着矿工服站在煤窑口朝他笑。
爆炸声震落了屋顶的积雪。陈锈在火光中感觉身体像被拆开的锈铁，一块一块飘起来。他终于不疼了，脚踝骨里的蛆虫被烧成了灰，混着铁锈和血，在半空中凝成一枚燃烧的钥匙形状。他想抓住那把火钥匙，却听见“轰隆”一声，整个工具房塌了下来。
【终章锈痕：雪霁后的骨印】
三天后雪霁。搜救队在废墟里找到半块烧焦的铁皮，“矿难是人为”几个字被烟熏得发黑，旁边躺着一枚变形的锈钥匙，钥匙孔里嵌着半颗眼珠，己经冻成了冰珠。
陈锈的尸体没找到，只在爆炸中心发现一滩黑渍。那黑渍混着骨灰、铁锈和蛆虫残骸，被阳光一照，泛着金属般的冷光，像谁在雪地上盖了个锈铁印章。远处煤厂街的路牌被震得正了些，“煤”字完整了，下面的雪地里，有个坑洞结着暗红的冰，形状跟陈锈那把锈钥匙一模一样。
废品站的李老板失踪了，有人说看见他开车冲进了河里，有人说他被炸药炸死了。只有老槐树桩下的雪，化得比别处早，露出一小片黑土，上面密密麻麻全是蛆虫爬过的痕迹，像谁用锈铁丝在地上写了封没写完的信，字迹歪歪扭扭，最后都汇成了一个模糊的“锈”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