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对家族秘密的震撼和对陈教授的巨大怀疑,林默第二天下午如约来到了大学附近一处安静的旧书吧。陈教授包下了一个带屏风的隔间,作为暂时的“训练场”。
“今天我们从最基础的‘锚定’开始。”陈教授点燃一支特制的熏香,气味清冷提神,“你需要学会在印记活跃时,将意识牢牢锚定在现实世界,无视那些…干扰。”他拿出一只古旧的青铜铃铛,“当铃声响起,无论你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专注于铃声本身,感受它的振动频率。”
林默盘膝坐下,依言闭上眼睛,努力放空思绪。锁骨间的胎记在熏香和刻意放松下,暂时保持着平静。
“很好,保持这个状态。感受你的呼吸,一吸一呼…”陈教授的声音低沉而富有引导性,“想象你坐在坚实的土地上,阳光温暖…”
林默努力跟随指引。然而,当他试图想象“阳光”时,脑海里浮现的却是青山精神病院那透过破碎窗户的惨白光线。他微微皱眉,试图驱散这个画面。
“现在,我会轻轻敲响铃铛…”陈教授的声音仿佛从远处传来。
“叮…”
清脆的铃声在隔间内回荡。林默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声波的振动上。但就在铃声的余韵中,一丝极其细微、如同钢丝摩擦般的低语声钻进了他的耳朵:
*“…门…开了缝…钥匙…转动…”*
林默身体一僵,这声音并非来自外界,而是首接在他脑海中响起!他猛地睁开眼,看向陈教授。陈教授正专注地看着他,手中的铃铛刚刚停止震动,似乎毫无异状。
“怎么了?”陈教授关切地问,“感觉到印记波动了?”
“没…没什么,有点分心。”林默掩饰道,重新闭上眼睛,心脏却在狂跳。那低语…是幻听?还是…
“集中精神,再来一次。”陈教授再次摇铃。
“叮…”
这一次,低语声更加清晰,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诱惑和急迫:
*“…他在镜子里…等你…真相…血…”*
与此同时,林默感到锁骨间的胎记猛地一跳,一股微弱但明确的灼热感扩散开来。他强忍着不适,死死“盯”着脑中的铃声。然而,周围的景象开始扭曲。书吧温暖的木质墙壁像水波一样荡漾,迅速褪色、剥落,露出后面冰冷、布满霉斑的灰泥墙!熟悉的消毒水混合着陈旧灰尘和铁锈的气味取代了熏香。
他正坐在青山精神病院第七病栋冰冷的地下室地板上!玻璃舱的碎片散落一地,墙上的血符号在昏暗的光线下仿佛在蠕动。而陈教授…不见了。
“林…默…”一个虚弱、干涩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林默惊恐地抬头,只见那个破碎的玻璃舱残骸旁,倚坐着一个身影。他穿着破烂污秽的白大褂,头发凌乱,面容枯槁憔悴,布满血丝的眼睛深陷在眼窝里,但林默一眼就认出来了——是舅舅李明哲!或者说,是他残存的灵魂影像?
“舅…舅?”林默的声音干涩发颤,他想起徐老的话,舅舅的身体被用来做了临时封印,困在门后。
李明哲的影像极其不稳定,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仿佛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他抬起颤抖的手,指向林默,又艰难地指向自己,最后指向林默的胸口(胎记的位置)和地下室中央原本是门的位置(现在只有一片焦黑扭曲的空间)。
“钥…匙…锁…骗…”他断断续续地发出几个模糊的音节,每一个字都耗尽力气,身体变得更加透明。
“什么骗局?舅舅!你说清楚!”林默急切地想靠近,但身体仿佛被无形的力量钉在原地。
李明哲的脸上露出极度痛苦的表情,他张着嘴,似乎想喊出什么,但只能发出无声的嘶吼。他的目光越过林默,看向林默身后,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仿佛看到了比门后阴影更可怕的东西。
林默猛地回头!
隔间那雅致的屏风再次出现,但屏风上投射出的,却是陈教授站在书吧隔间里的身影!只是这个“陈教授”的表情完全不是平日里的温和关切,而是一种混合着狂热、期待和冷酷算计的神情!他嘴唇微动,无声地念诵着什么,手中捏着一个奇特的、刻满符文的黑色小锥,正对着林默镜像中后背胎记的位置!
更让林默魂飞魄散的是,在镜像中“陈教授”的身后,书吧的墙壁上,赫然映着一个巨大而清晰的影子——那影子的轮廓并非人形,而是一个扭曲的、不断变幻的、由无数痛苦面孔组成的漩涡,中心正是“门”的符号!这影子与“陈教授”的动作完全同步,仿佛他就是那恐怖影子的提线木偶!
“他不是守门人!”林默心中警铃大作,“他是‘开门人’!他在利用我!”
就在这时,镜像中的“陈教授”似乎察觉到了林默的注视,猛地抬起头,隔着镜像空间,两人的目光在虚空中碰撞!“陈教授”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随即化为狰狞,他手中的黑色小锥狠狠向下一刺!
“呃啊——!”现实中书吧隔间里的林默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感觉锁骨间仿佛被一根烧红的铁钉贯穿!剧烈的疼痛让他瞬间从那个诡异的镜像空间中弹了出来。
他大口喘着粗气,浑身冷汗淋漓,几乎虚脱。眼前是书吧温暖的灯光和陈教授那张写满“焦急”和“关切”的脸。
“林默!林默!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陈教授扶住他,声音充满“担忧”,“印记突然剧烈波动!你看到什么了?”
林默看着陈教授近在咫尺的脸,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这张脸,和镜像中那个冷酷操控者、身后拖着恐怖影子的脸,完美重合!所有的线索瞬间串联起来:陈教授对精神病院的熟悉、他“恰好”出现在调查中、他引导自己接受徐老安排、以及现在这所谓的“训练”…这一切都是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目的就是让他这个“活体钥匙”在“开门人”的引导下,最终彻底打开那扇“门”!
“没…没什么。”林默强忍着剧痛和呕吐感,推开陈教授的手,挣扎着站起来,脸色惨白如纸,“突然…突然很晕,很不舒服。教授,我想…我想我需要回去休息一下。”
他的眼神无法控制地流露出一丝冰冷的戒备和恐惧,尽管他极力掩饰。
陈教授的目光锐利如刀,瞬间捕捉到了林默眼神的变化。他脸上的“关切”凝固了一瞬,随即化为更深沉的、难以捉摸的神情。他缓缓点头,声音依然温和,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当然,身体要紧。看来今天的训练强度对你来说还是太大了。回去好好休息,按时用药。不过林默…”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着林默,“记住,逃避无法解决问题。印记的活跃不会停止。我们…下次继续。”
林默几乎是逃也似地离开了书吧。冷风吹在脸上,却吹不散他心底的刺骨寒意。他知道了可怕的家族宿命,也看清了身边潜伏的毒蛇。前有失控的印记和门后的恐怖,后有伪装成守护者的“开门人”…徐老提供的两条路,无论选择哪一条,似乎都布满了荆棘与陷阱。
他站在十字路口,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和危险。而锁骨间的胎记,在徐老药粉的压制下,依然传来阵阵顽固的悸动,仿佛一颗定时炸弹的倒计时,冷酷地提醒着他:时间,不多了。真正的恐怖,才刚刚将他完全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