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墨的公寓里弥漫着咖啡和消毒水混合的气味。晨光透过半拉的窗帘,在茶几上的照片表面投下斑驳光影。许墨用镊子小心翻动着那些发黄的老照片,左肩的伤口在动作过大时还会隐隐作痛。
"这张是在巴黎拍的。"周莹指着其中一张,指尖微微发抖,"我记得那天妈妈很紧张,一首回头看..."
照片上,许墨的父亲和周莹的母亲站在塞纳河畔,两人之间保持着微妙的距离,像是在假装偶遇。许父手中拿着一本书,书脊上的标题刚好被手指挡住。
许墨拿起放大镜:"这本书...我好像在家里见过。"他翻到照片背面,上面用褪色的钢笔字写着日期:2002.6.15。
"我妈妈死前一周。"周莹轻声说。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意识到什么。许墨立刻拨通了老宅管家的电话:"李叔,我父亲书房里那本法语版的《茉莉香片》,还在吗?"
电话那头传来翻找的声音:"在是在...但很奇怪,书脊被割开过,里面是空的。"
许墨的瞳孔微缩:"把书寄给我,最快的方式。"
挂断电话,他看向周莹:"你母亲是不是留下过什么东西给你?"
周莹咬着下唇,从衣领里拉出一条细细的金项链,坠子是个小巧的茉莉花苞:"只有这个...我被周家带走时藏在鞋底。"
许墨接过项链,在灯光下仔细观察。花苞看似实心,但他敏锐地注意到底部有个几乎不可见的凹槽。
"需要工具打开它。"许墨起身去拿工具箱,动作太急扯到了伤口,不禁闷哼一声。
周莹立刻扶住他:"别急,它己经藏了十五年,不差这几分钟。"
她的手掌温暖地贴在许墨手臂上,身上带着淡淡的药香。许墨突然意识到这是他们第一次在非危机时刻如此亲近。他轻轻点头,放慢动作:"谢谢。"
简单的两个字,却让周莹眼睛一亮。她嘴角微微上扬:"许警官居然会说谢谢?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许墨难得没有反驳,只是嘴角微不可察地翘了翘。他小心地用微型螺丝刀撬开花苞底部的机关——里面果然藏着一卷微型底片。
"需要专业设备冲洗。"许墨的声音因兴奋而略微发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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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际刑警技术科的暗房里,红色安全灯将两人的影子拉长投在墙上。许墨熟练地操作着冲洗设备,底片在药水中渐渐显影。
"你经常洗照片?"周莹好奇地问。
许墨的动作顿了一下:"我母亲教的。她是...摄影爱好者。"
他没有告诉周莹,自己选择当警察后,很少再碰这些暗房设备。太多关于母亲的记忆会让他分心。
底片终于显影完成。许墨将它放在光箱上,两人凑近查看——是一串名单,每个名字后面跟着数字和日期,但大部分信息都被某种加密方式打乱了。
"这是..."周莹倒吸一口气,"我妈妈常说'名单比命重要',原来是真的。"
许墨快速拍下照片:"需要密码本才能解读。我猜就是我父亲那本书。"
正说着,他的手机响了。是快递,那本《茉莉香片》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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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寓里,许墨小心地检查这本看似普通的法国小说。书脊确实被人为割开过,里面中空的部分己经空空如也。
"密码本被拿走了。"许墨皱眉。
周莹突然指着扉页:"等等...这是什么?"
在作者名字下方,有一行几乎被磨灭的铅笔字迹:「Xu-EC-2002-0615」
"EC...埃菲尔铁塔的缩写?2002年6月15日..."许墨猛地抬头,"就是我们看到的那张照片的日期!"
他立刻打开电脑搜索埃菲尔铁塔和这个日期,发现当天有一场特殊的灯光秀,为纪念某个法国抵抗运动组织成立周年。
"茉莉组织...会不会是抵抗运动的分支?"周莹猜测。
许墨摇头:"更可能是伪装。"他继续翻书,突然在第215页发现一个被铅笔轻轻标记的单词:"oublié"(被遗忘的)。
"等等..."许墨快速翻阅其他页面,又找到几个标记:"ne"、"pas"、"qui"、"tu"、"es"...
周莹瞪大眼睛:"N'oublie pas qui tu es...别忘了你是谁!我纹身上的那句话!"
许墨立刻将所有标记单词按页码顺序排列,果然组成了完整的句子。他对照底片上的名单,尝试用这个作为密钥解密。
电脑屏幕上,乱码般的名单逐渐转化为可读信息——十几个政商界重量级人物的名字,后面跟着金额和日期,最右栏标注着"茉莉"、"郁金香"等不同代号。
"这是..."许墨的声音变得凝重,"跨国黑钱流动记录。这些人通过不同代号的组织洗钱。"
周莹指着其中一个名字惊呼:"这是现任法国司法部长!还有这个...中国某银行前行长!"
许墨的目光落在最后一个条目上:"Xu, 2002.6.20, 500万欧元, 茉莉"。那是他父亲的名字,日期是照片拍摄后五天——他父亲死亡前一周。
"我父亲发现了这个网络..."许墨的声音沙哑,"所以他们杀了他。"
周莹轻轻握住他的手:"我妈妈也是因为拒绝帮他们洗钱才..."
两人沉默地坐着,十五年前的悲剧终于拼凑出轮廓。窗外的天色渐暗,一场暴雨正在酝酿。
"我们得去找更多证据。"许墨站起身,"我父亲的墓...他下葬时我母亲坚持在墓碑上刻一句法语,也许..."
周莹己经拿起外套:"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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墓园的黄昏寂静而肃穆。许墨带着周莹来到父母合葬的墓前,大理石碑上刻着中法双语铭文。中文部分是常规的生卒年月,而法语部分写着:「Les fleurs meurent, mais les raes restent.」(花会凋零,但根永在。)
周莹轻声念出这句话,突然打了个寒颤:"这句话...我妈妈也说过!她说'茉莉'指的不是花,而是..."
"而是根系。"许墨接上她的话,手指抚过碑文,"我母亲生前最爱种花,她常说真正的力量在地下。"
他蹲下身,仔细检查墓碑基座,果然在背面发现了一个隐蔽的小凹槽。用力按下后,一块石板弹开,露出里面的防水金属盒。
许墨取出盒子时,手微微发抖。盒子里是一本薄薄的日记和一串钥匙。日记扉页是他母亲的笔迹:「给我亲爱的儿子,当你找到这个时,请小心——真相比危险更致命。」
周莹靠在他肩头,呼吸轻轻拂过他的耳畔:"你妈妈...她早就预料到..."
一滴温热的水珠落在许墨手背上。他抬头,发现周莹在无声地流泪。某种强烈的冲动驱使着他,许墨第一次主动将周莹揽入怀中。
"我们会查清真相。"他低声承诺,声音里的坚定让周莹的泪水更加汹涌。
就在这时,许墨的手机突然响起警报——是他安装在公寓的监控被触发了。手机屏幕上,几个黑衣人正在翻查他们的物品。
"我们被发现了。"许墨迅速收起盒子,"得离开这里。"
两人刚转身,就看见墓园入口处站着两个穿黑西装的男人。许墨立刻拉着周莹躲到一座大型墓碑后。
"分头走。"他塞给周莹一把钥匙,"这是我安全屋的地址,密码是你生日倒过来。如果我两小时内没到..."
周莹死死抓住他的手:"不!我们一起走!"
许墨看着她倔强的眼神,突然低头吻了她的额头:"听话。"
这个简单的动作让两人都愣住了。许墨先回过神来,从另一侧快速离开,故意弄出声响引开追兵。周莹咬着唇,含泪朝相反方向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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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小时后,安全屋的门铃响起。周莹透过猫眼看到满身是血的许墨,几乎尖叫出声。她赶紧开门把他拖进来,手忙脚乱地找急救箱。
"不是我的血。"许墨喘着气说,但周莹己经撕开他的衬衫——一道新鲜的刀伤横贯腹部。
"别动!"周莹的声音带着哭腔,手却出奇地稳。她熟练地消毒缝合,动作利落得不像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
许墨虚弱地笑笑:"在哪学的?"
"法国贫民窟。"周莹简短回答,继续手上的工作,"追兵呢?"
"甩掉了,但他们知道我们在查什么。"许墨从怀里掏出沾血的日记本,"我母亲...她确实是'茉莉组织'的核心成员,负责财务网络。我父亲发现后想带她退出,所以..."
周莹翻到日记最后一页,上面写着:「如果我和志明遭遇不测,一定是'园丁'做的。找到我们的'种子',它会开出真相之花。」
"'园丁'..."周莹喃喃重复,"不是老K...还有更上层的人。"
许墨点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脸色变得惨白。周莹这才发现他的嘴唇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
"刀上有毒!"她惊恐地查看伤口,果然看到周围皮肤己经开始发黑。
许墨的意识开始模糊,他强撑着指向日记本封底:"紧急联系人...Dr. Lefèvre...巴黎..."
周莹手忙脚乱地拨通国际长途,同时翻找抗生素。电话接通后,她用流利的法语快速说明情况。
"他说...坚持住,解药马上到。"周莹挂断电话,紧紧握住许墨的手,"听到了吗?许墨!不许睡!"
许墨的目光己经开始涣散,但他竭力聚焦在周莹脸上:"周莹...如果我..."
"闭嘴!"周莹的眼泪砸在他脸上,"你答应过要查清真相的!你不能...不能..."
门铃再次响起。周莹擦干眼泪,握紧许墨的枪走向门口。透过猫眼,她看到一个穿白大褂的老人站在外面,手提医药箱。
"Dr. Lefèvre?"她谨慎地问。
老人点头,用法语回答:"Je suis venu pour la fleur de jasmin."(我为茉莉花而来。)
这是日记里提到的暗号。周莹刚松一口气要开门,余光却瞥见老人身后阴影处站着一个模糊的身影——那人左手抬起,无名指的位置空空如也。
老K。
周莹的血液瞬间凝固。她回头看向奄奄一息的许墨,做出了一个决定。
"Un moment, docteur!"(稍等,医生!)她假装在解门锁,同时迅速跑回许墨身边,拖着他躲进密室。
密室里,许墨己经陷入半昏迷状态。周莹将最后一支抗生素注入他的手臂,然后吻了吻他滚烫的额头。
"这次换我保护你。"她轻声说,锁好密室门,拿起枪走向门口。
无论来的是救星还是死神,她都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