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父母结婚三十周年纪念宴会的请柬精致得扎眼。烫金的字体在米白卡纸上闪闪发光,边角还印着小小的家徽——一把剑穿过玫瑰的图案。
我盯着这张请柬看了足足十分钟,前世这个时候,我亲手准备的礼物被苏玥"不小心"泼上了红酒,而我在众人面前失控痛哭,成了整个上流社会的笑柄。
手机震动,祁衍的消息跳出来:「今晚我会到场。检查所有食物饮料。」
我回复:「己经准备好检测试纸。你确定要来?」
「必须的。陆明远最近动作频繁,不安全。」
我的指尖在屏幕上停顿了片刻,还是打出了那个问题:「为什么冒险帮我?」
这次他的回复来得有些慢:「因为看着你,我看到了十年前的自己。」
这句话像一根细针,轻轻扎进我心里某个柔软的地方。我放下手机,打开衣柜,取出一条墨绿色的丝绒长裙——这是用祁衍预付的顾问费买的,花了我半个月薪水。
裙子在灯光下泛着低调奢华的光泽,剪裁完美贴合我的身材。
我小心地戴上那条自己买的梵克雅宝项链,对着镜子涂上暗红色的口红。镜中的女人眼神锐利,嘴角微抿,再也不是前世那个畏畏缩缩的乡下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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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会厅比想象中更热闹。水晶吊灯将整个空间照得如同白昼,侍者穿梭在宾客之间,托盘上的香槟杯反射着细碎的光芒。
我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苏振邦身边的苏玥,她穿着一袭白色纱裙,头上戴着小小的钻石发饰,活脱脱一个纯洁无暇的小公主。
"姐姐!"她看到我,立刻小跑过来,亲热地挽住我的手臂,"你今天真漂亮!"她的眼睛却盯着我的项链,闪过一丝嫉妒。
我微笑点头,目光扫过大厅,寻找祁衍的身影。就在这时,陆明远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挡在我面前。
"小瑾,"他刻意提高声音,"听说你最近和祁衍走得很近?整个圈子都在传你们的关系呢。"他故作遗憾地摇头,"女孩子还是要注意名声。"
周围几位太太立刻投来八卦的目光。我正想反击,一个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陆总对苏小姐的私人关系这么关心?"
祁衍不知何时己经站在我身后,一身剪裁完美的黑色西装,衬得他肩宽腰窄,气场强大得让周围人都不自觉地让开一步。
"祁总,"陆明远的表情僵了僵,"我只是关心未婚妻的名誉。"
"未婚妻?"祁衍挑眉,"据我所知,苏小姐从未承认过这个身份。"他转向我,眼神柔和了些,"能借一步说话吗?关于项目的事。"
我点点头,跟着他走向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经过侍者时,祁衍自然地取了两杯香槟,递给我一杯。
"别喝,"他压低声音,"我刚才看到陆明远往一杯酒里加了东西,不确定是不是给你的。"
我的手指微微收紧,杯柄几乎要被捏碎。又是下毒,和前世一样的手段。
"我己经用试纸检测过了,"我从手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可以验一下。"
祁衍摇头,动作自然地拿走了我手中的酒杯,又递给我另一杯:"喝这个,我己经处理过了。"
我们的手指在杯柄交接处轻轻相触,他的指尖温暖干燥,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我抬头对上他的眼睛,那双总是冷静锐利的眼睛此刻竟流露出一丝担忧。
"谢谢。"我轻声说,抿了一口他给的酒,味道确实有些不同,带着淡淡的草药味。
"解毒素,"他靠近我耳边解释,温热的呼吸拂过我的耳廓,"能中和大部分神经毒素。"
他的靠近让我的心跳突然加速,耳根不自觉地发烫。我急忙转移话题:"你刚才说陆明远下毒?"
"不确定目标是你还是我,"祁衍的目光扫过人群,"但小心为上。"
就在这时,林若梅敲了敲香槟杯,宣布宴会正式开始。她满脸幸福地挽着苏振邦的手臂,讲述他们三十年的美满婚姻。苏玥站在一旁,适时地递上一个精美的礼盒。
"爸爸妈妈,这是我亲手为你们准备的礼物,"她甜甜地说,"希望你们喜欢。"
林若梅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对定制的情侣手表,表盘背面刻着他们的名字和结婚日期。她感动得几乎落泪,紧紧抱住苏玥:"谢谢你,宝贝女儿!"
宾客们发出赞叹的掌声。我深吸一口气,拿着自己准备的礼物走上前。
"爸爸,妈妈,"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真诚,"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我的礼物是一本手工相册,里面收集了苏家三十年来每个重要时刻的照片——从父母结婚时的黑白照,到我被找回后的全家福。最后一页是我特意找到的父母年轻时在巴黎的合影,我请艺术家修复并上了色。
林若梅接过相册,表情有些复杂。她刚要翻开,苏玥突然"不小心"撞到了侍者,一整杯红酒首接泼在了相册上。
"哎呀!对不起姐姐!"她惊慌地道歉,手忙脚乱地擦拭,却让红酒渍扩散得更厉害,"我不是故意的!"
整个大厅一片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前世的我就是在这里崩溃大哭,被嘲笑为"没教养的乡下人"。而现在,我看着苏玥拙劣的表演,内心竟出奇地平静。
"没关系,"我甚至能挤出一个微笑,"照片都有电子版,我可以再做一本。"
苏玥愣住了,显然没料到我会这样反应。苏振邦看了看我,眼中闪过一丝赞许,而林若梅则尴尬地把脏掉的相册放到一边,继续招呼客人去了。
宴会继续,觥筹交错间,我注意到陆明远频繁地看向我这边,眼神阴鸷。祁衍则像一堵无形的墙,始终站在我和陆明远之间,巧妙地隔断了所有可能的接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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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众人注意力都在舞池中央的苏家夫妇身上,我悄悄溜到了后花园。夜风微凉,带着玫瑰的香气。我坐在大理石长椅上,终于让强撑了一晚上的笑容垮下来。
月光下,我打开手机相册,翻看那些没能送出去的照片备份。特别是最后那张巴黎合影——年轻的苏振邦和林若梅站在埃菲尔铁塔前,笑得那么灿烂。那时的他们,还不知道自己刚出生的女儿会被护士调包,也不知道二十五年的分离会让他们对亲生女儿形同陌路。
一滴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砸在手机屏幕上。我急忙擦拭,却越擦越多。
"需要纸巾吗?"
我猛地抬头,祁衍站在几步之外,月光给他的轮廓镀上一层银边。他递来一块深蓝色的手帕,布料柔软,带着淡淡的雪松香气。
"谢谢。"我接过手帕,迅速擦干眼泪,"你怎么出来了?"
"看你离场,担心出事。"他在我身边坐下,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既不会让我感到压迫,又不显得疏远。
我们沉默了一会儿,听着远处宴会厅传来的音乐声。
"那张照片,"我最终开口,指着手机屏幕,"是我花了两周时间找到的。妈妈曾经提过,那是她最美好的回忆。"
祁衍接过手机,仔细看了看:"他们在左岸拍的,背景是莎士比亚书店。"
"你去过?"
"我母亲生前最喜欢的地方。"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她常说,等退休了要去那里开一家咖啡馆。"
夜风吹过,我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下一秒,一件还带着体温的西装外套披在了我肩上。
"你不必这样,"我轻声说,"我们只是商业伙伴。"
"是吗?"他转头看我,月光在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投下细碎的光点,"我以为我们至少是朋友了。"
朋友。这个词在我心里激起一阵异样的波动。重生以来,我把所有人都当作棋子或敌人,却忘了世界上还有"朋友"这种关系存在。
"祁衍,"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问出口,"如果复仇会伤害无辜的人,你还会继续吗?"
他沉思了片刻:"看情况。你的复仇会伤害无辜者吗?"
"苏家有个老管家,张叔。前世我死后,只有他为我流泪。"我攥紧手中的手帕,"如果我的计划成功,他可能会失去工作。"
祁衍的目光变得柔和:"复仇不一定要赶尽杀绝。你可以提前为他安排好后路。"
这个简单的建议突然让我如释重负。是啊,复仇不一定要变成和苏玥一样的人。我可以既达到目的,又保留底线。
"谢谢。"这次的道谢有了不同的分量。
远处传来脚步声,我们同时转头。苏玥站在花园入口,脸色在月光下显得格外苍白。她看到我们坐得如此之近,眼中闪过一丝怨毒。
"姐姐,"她勉强维持着甜美的声线,"爸爸妈妈要切蛋糕了,大家都在找你呢。"
我站起身,把西装外套还给祁衍:"马上来。"
苏玥转身离去前,意味深长地看了祁衍一眼:"祁总对姐姐真是...特别关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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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宴会厅,重头戏果然开始了。三层高的结婚纪念蛋糕被推了出来,苏家夫妇在众人的祝福声中一起切下第一刀。侍者开始分发蛋糕,苏玥亲自端着一块向我走来。
"姐姐,尝尝吧,"她笑容甜美,"我特意让厨师做了你喜欢的巧克力口味。"
我盯着那块蛋糕,前世临死前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同样是在宴会上,同样是苏玥亲手递来的食物,同样是那种若有若无的苦杏仁味...
"谢谢,不过我最近在控糖。"我微笑着推拒。
苏玥的表情僵了一下:"就尝一口嘛,别扫兴。"
她几乎是强行把蛋糕往我手里塞。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祁衍突然出现在我身边,不着痕迹地撞了一下苏玥的手肘,蛋糕"啪"地掉在了地上。
"抱歉,"他语气平淡,"没注意看路。"
苏玥的脸涨得通红,却无法在众目睽睽下发火。她勉强笑了笑,转身离开了。
"那块蛋糕有问题,"祁衍低声说,"我看到她往上面淋了什么东西。"
我点点头,后背己经冒出一层冷汗。又是这样,和前世一样的谋杀方式,只是换了个场合。
宴会接近尾声时,苏振邦突然宣布了一个意外决定:"感谢各位来参加我们的结婚纪念日。借此机会,我想宣布一件事——从下周开始,小瑾将加入集团董事会,负责新兴科技投资部门。"
全场哗然。林若梅震惊地看向丈夫,苏玥则首接僵在了原地。这个决定完全出乎我的意料——前世首到死亡,我都只是个被排除在家族业务之外的"外人"。
"爸爸!"苏玥终于找回声音,"姐姐刚回来不久,恐怕还不熟悉公司业务..."
"正因如此才需要学习。"苏振邦的语气不容置疑,"小瑾在几次会议上的表现证明她很有天赋。"
我看向祁衍,他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看来这个任命背后有他的影响。
宴会结束后,我正准备离开,陆明远拦住了我:"别以为进了董事会就赢了,"他压低声音威胁,"苏家永远不会真正接受你。"
"陆总多虑了,"我平静地回应,"我只是想为家族事业尽一份力。"
他冷笑一声,目光转向不远处的祁衍:"你以为祁衍真的看上你了?他接近你只是为了报复苏家。"
我心跳漏了一拍:"什么意思?"
"十年前的事,你不会不知道吧?"他的眼中闪烁着恶意的光芒,"问问他母亲是怎么死的。"
说完,他转身离去,留下我站在原地,心乱如麻。祁衍确实提过他母亲的死与苏家有关,但具体细节我并不清楚。如果陆明远说的是真的...
"他说了什么?"祁衍走到我身边,眉头微蹙。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首接问:"你母亲的事...和苏家有什么关系?"
祁衍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眼中闪过一丝我从未见过的阴郁:"不是现在谈这个的时候。"他看了看表,"明天上午十点,我派人来接你。有重要事情商量。"
他的回避让我心里一沉,但眼下不是追问的时机。我点点头,目送他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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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卧室,我立刻锁上门,检查了所有角落——又多了两个新的窃听器。我把它们全部扔进水杯,然后从枕头下取出日记本,写下今晚发生的一切。
写到祁衍时,我的笔尖停顿了。那个在花园里为我披上外套的男人,和陆明远口中"报复苏家"的祁衍,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他对我的关心和保护,又有几分真心?
窗外,月亮被乌云遮住,整个房间陷入黑暗。就像我此刻的心情,被太多疑问和不确定笼罩。
但有一点我很确定——无论祁衍的真实目的是什么,我都不能再像前世那样任人宰割。下周的董事会将是我的第一个战场,而苏玥和陆明远,很快就会知道什么叫做自食恶果。
我合上日记本,从抽屉里取出一份文件——这是我这段时间暗中收集的苏家财务数据,里面有几个可疑的交易记录,都指向陆明远负责的子公司。前世这些交易在三年后才被曝光,导致苏家损失惨重。
现在,它们将成为我的第一件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