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停职审查和铺天盖地的谣言,像两座大山压在苏家头顶。作坊彻底陷入了半停工状态。女工们不敢再来,供销社张主任也派人递了话,说“风声紧,之前的订单暂时搁置”。李翠花唉声叹气,看着囤积的面粉和油发愁。
苏晓禾知道,必须破局。被动挨打只有死路一条。突破口在哪里?大字报?赵金凤行事老辣,很难抓到首接把柄。赵伯年?远在香港,鞭长莫及。她想到了孙癞子!大字报上那些歪歪扭扭的字迹,煽动性的语言,还有那些混混的踪迹,都指向了他。他就是赵金凤放出来咬人的疯狗!
要打狗,就要先打断它的腿!孙癞子最大的软肋,就是他对作坊配方和生意的觊觎!他一定会有所动作。
苏晓禾强打起精神,表面上装作被打击得一蹶不振,作坊大门紧闭。暗地里,她让弟弟苏建业和小芳轮流在暗处盯着孙癞子那伙人的动向。同时,她也在作坊内部不动声色地排查——大字报内容详实,连赵伯年给一千块定金这种细节都知道,作坊里很可能有内鬼!
这天傍晚,天刚擦黑。苏晓禾借口清点库存,独自留在作坊里。她仔细检查着每一个角落。当她走到弟弟改装的那台简易压面机旁时,借着窗外微弱的光,发现机器底部连接轴承的一颗螺丝钉似乎有些异样——它太新了,与周围锈迹斑斑的零件格格不入,而且…上面似乎沾着一点新鲜的、不易察觉的油渍!
苏晓禾的心猛地一跳。这台压面机是建业的宝贝,他调试好后,除了他自己和负责和面的大嫂,别人基本不碰。她小心翼翼地用布垫着,试图拧动那颗螺丝钉。
“咔哒。”一声极其轻微的机械弹动声响起。压面机侧面一块不起眼的铁皮挡板竟然弹开了一条缝隙!里面赫然是一个小小的、中空的暗格!此刻,暗格里空空如也,但角落里残留着几粒细小的、浅褐色的粉末。
苏晓禾用手指沾了一点粉末,凑到鼻尖闻了闻——一股熟悉的、混合了多种香辛料的味道!这是她桃酥配方里一种关键的自制混合香料粉!她每次取用都极其谨慎,分量精确。这味道…只有作坊核心区域才有!
有人偷了香料粉!还利用建业设计的压面机暗格传递出去!建业不可能,他根本没这个心思。小芳胆子小,也不太可能。那么…只剩下一个人!负责和面、接触原料最多、而且前几天还试图偷师的——大嫂李翠花?!
一股寒意瞬间席卷了苏晓禾。她刚刚收服李翠花,以为她真的死心塌地了,没想到…难道她又被孙癞子收买了?还是…这暗格是建业设计时就有的,被其他人利用了?
就在这时,作坊外面传来一阵刻意压低的争吵声,是李翠花和一个男人的声音!
“……东西给你了!钱呢?!”是李翠花的声音,又急又气。
“急什么?就那么一小撮破粉,谁知道是不是真的?等我们仿出来了,自然少不了你的!”一个流里流气的男声,是“耗子”!
“放你娘的屁!说好的五块钱!你想赖账?!”李翠花的声音拔高了。
“嚷嚷什么!想把人招来啊?给你给你!晦气!”“耗子”似乎掏了钱。
“哼!告诉你,这是最后一次!以后别来找我!再敢来,我…我就告诉晓禾!”李翠花的声音带着心虚和色厉内荏。
脚步声快速分开,一个朝村东(孙癞子老巢方向),一个朝苏家院子方向。
苏晓禾迅速关上暗格,恢复原状,闪身躲到门后阴影里。心,沉到了冰冷的谷底。果然是她!李翠花!为了五块钱,再次背叛!愤怒像火焰灼烧着她的理智,但更多的是被愚弄的冰冷和悲哀。父亲停职的阴云尚未散去,作坊内部的“叛徒”又给了她致命一击!孙癞子拿到了香料粉,仿冒品很快就会充斥市场。她该怎么办?冲出去揭穿李翠花?那只会打草惊蛇,让孙癞子更加警惕。
月光下,苏晓禾的脸色苍白如霜,眼神却冰冷锐利如刀。压面机的暗格里残留的香料粉末,像无声的嘲讽。李翠花的背叛,将本就岌岌可危的作坊,彻底推向了深渊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