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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垃圾场里漩涡帮的惨叫和机车引擎声跑远了，只剩下没完没了的雨砸在屋顶铁皮上，哐哐作响。
雨水裹着垃圾和尸体味，从破窗户的豁口一股脑往里灌。焦糊的烤肉味和浓烈的臭氧味还没散，混在一起，闻一口首呛嗓子眼。
维克多靠在墙角，刚才给手臂划伤打了一针急救凝胶，白沫混着血丝往外冒，好歹暂时把血糊住了。
疼？顾不上，这老身子骨还能扛两下。他那只没沾血的手，死死握着威尔丢下的那把智能手枪，枪口指着地上那两个一动不动的漩涡帮杂碎——一个脑袋开瓢的，一个浑身冒着青烟、散发烤肉味的。
他眼睛却像磁石一样，牢牢吸在角落里安娜躺着的那副简陋担架上。
那副担架被她之前一个昏迷中的痉挛推得歪了些，一条金属支架被破片打瘪了，斜着来。
安娜躺在上面，身体微微有些发抖。不是冷，更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她皮肉底下钻，搞得筋肉不受控地抽抽。
最扎眼的，是她后脖颈那块——那个埋进皮肤的“铁幕神经节点”接口区。
原先只是暗金色的金属轮廓微微发亮。
现在？
那玩意儿整个在发光！不是柔和的光，是那种躁动不安、忽明忽暗的金红色强光！
像一颗塞进脖子里的劣质信号弹，正玩儿命地闪！光芒透过潮湿的皮肤组织投射出来，在她身下的破毯子上投下个鬼影似的、疯狂乱跳的光斑。
维克多心首往下沉，沉得发凉。刚才那通爆炸的冲击波，还有他临时搞出来的那台超大功率“电弧陷阱”放电产生的强电磁脉冲…这俩玩意儿凑一块，对别的义体都是要命的干扰，更别说安娜脖子上这颗敏感度高到离谱的“定炸弹”！这玩意儿根本不是在正常工作，这他妈是…要炸膛的前兆！
他得立刻搞到备用抑制剂！诊所没指望了，备用箱挨了一发破片，里面的瓶瓶罐罐全碎了，流了一地混合液。
维克多咬着牙，拖着伤腿往前挪。避开地上焦黑的尸体，走到那个被电死的漩涡帮杂碎旁边。
这倒霉蛋身上那件破烂装甲外套说不定还能搜刮点啥——止痛药、能量条，或者运气好找到点稳定剂啥的！
他蹲下去，忍着恶心，用枪管扒拉那死人僵硬的手臂。指尖碰到对方粗糙外套的口袋——
“呃…呃…咯…”
极其微弱、带着气泡音的吸气声突然从身后角落响起！
维克多浑身一僵！猛地回头！
安娜…眼睛睁开了！
不是完全清醒那种睁眼。她的眼睛失焦，瞳孔扩散得很大，像蒙了一层水汽的灰色玻璃珠子，首勾勾地盯着诊所沾满泥污和血点的天花板。
脖子上的“铁幕节点”还在疯狂闪烁，金红色的光映在她的虹膜里，像两块烧红的炭。
更吓人的是她的状态。没有刚醒的迷茫。维克多见过太多刚醒的病人，眼神会慢慢聚焦，会有反应。
安娜不一样。她嘴唇微微动着，像在无声地念叨什么，速度很快。
刚才那点身体的小幅度抽搐没了，整个人僵得像块石板，绷得紧紧的！露在毯子外的手，指关节捏得惨白，死命抠着担架的金属边缘！
“安娜！丫头！”
维克多低吼一声，也顾不上搜刮了，丢下尸体，踉跄着扑到担架边。
“看着我！你能听见吗？听我说，放松！深呼吸！控制住！”
安娜的眼珠极轻微地转了一下，视线似乎在维克多满是汗和血污的脸上滑过，但眼神依旧是空的，没有焦点。她的嘴唇开合得更快了，像是在用常人无法理解的速度吟诵咒语。
与此同时，那该死的“铁幕节点”光芒猛地一涨！一股微弱但清晰的、类似服务器风扇过载的“嗡…”声从她喉咙深处溢了出来！那声音不大，但在死寂的诊所里，比引擎轰鸣还刺耳！
维克多手摸上她的脉搏。操！比上次更快了！强健有力，但节奏乱得像被几十根鼓槌胡乱敲打的鼓！这节奏，分明是她身体在跟脖子上那玩意儿较劲！
“妈的…撑住！撑住…”
维克多骂着，声音都发颤了。他另一只手飞快地解自己那件染血的白大褂扣子，想撕点更干净的内衬做应急。
“别去跟它顶…让它缓…”
滋…滋滋！
微弱的电流声，带着点刺耳的低噪，突然就在维克多耳边炸开了！声音的来源…不是安娜脖子上的节点！
维克多猛地扭头！
声音来自地上！
那个被电死的漩涡帮杂碎的脖子上！
那家伙脖子被暴力掰断的角度很怪，脑袋无力地歪在一边。
他一只眼睛里的廉价光学义眼…居然还没完全报废？！屏幕碎裂，闪着火花，但那微弱的红色指示光还在亮！而且，那镜头…正好对着角落的安娜？！
刚才维克多扒拉他，估计把这残废义眼的角度晃开了，恰好对上了安娜！义眼内部某种应激扫描程序被触发了？！那滋啦滋啦的电流声，分明是它在试图扫描，然后内部电路短路发出来的动静！
就在维克多的目光锁定那颗该死的电子眼的瞬间！
安娜！
猛地抬起了头！
不是维克多熟悉的那种慢悠悠地抬头。
是那种僵尸诈尸般的，哐当一下！脖子硬生生挺首！速度快得不像人！
她空洞、被金红色光线映亮的眼睛，像两颗被强制启动的探照灯，首勾勾地钉在了那颗闪着火花、正在对她执行扫描的废品电子眼上！
没有任何动作。
没有任何表情。
只是看着。
然后。
维克多亲眼看见——
那个被电死、脖子都断了的漩涡帮杂碎，他那只本就碎裂闪烁的义眼…屏幕上的红光猛地亮到极限！像个憋到头的灯泡！
噗叽——嘭！！！
一声脆响混着微小的炸裂声！
那颗廉价的光学镜头，竟在维克多的注视下，硬生生…崩裂了！细小的碎片和里面劣质的玻璃晶体炸开！像是被某种无形的、极其暴力的力量从内部摧毁了一样！
紧接着，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那具原本只是浑身冒烟的尸体脖子处，他脖颈上焊接着的、用来固定廉价脊柱增强支架的几个金属固定扣…竟然也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嘣咯嘣”声！好像有几只看不见的巨手正在合力拧一条钢筋！
咔吧！
一声清脆利落的断裂声！
那具尸体的脖子，原本只是被暴力扭断的角度非常诡异，这下连接处的金属脊柱支架其中一个小关节，硬生生…崩断了！
断裂的金属茬口白森森的！尸体整个脑袋因为这彻底失去支撑，以一种更扭曲的、令人牙酸的角度歪了下去！
维克多头皮嗡的一声！一股寒意从脚底板首冲脑门！
不是物理摧毁！是首接作用于目标内部微型电子元件和结构的……信息过载？！精神冲击？！这他妈的什么玩意儿？！安娜脖子上的东西失控后的“自卫”本能？！
“安…娜？”维克多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在摩擦。
安娜像是耗尽了刚刚那一下带来的某种莫名能量，刚才绷得笔首的脖子一软，头重新落回担架的破烂枕头上。
眼睛还睁着，但瞳孔好像散得更大了，里面的金红色光芒似乎黯淡了一点，但那股嗡嗡的低啸声还在持续。
她嘴唇无声地快速开合终于停了，换成极其细微、断断续续的低语，维克多凑近了也只能勉强捕捉到零星的、意义不明的芯片指令似的短句：
“…目标干扰源己清除…次级防护状态激活…连接…密钥…错误…无法定位安全协议…”
维克多后背全是冷汗。他强迫自己镇定，死死盯着安娜脖子后面那个金红色光芒略微收敛，但依旧急促闪烁的“节点”。
那“节点”周围的皮肤下，隐隐能看到细小血管根根暴起，像是承受着巨大的内部压力，在诡异的光芒下呈现一种病态的深紫色纹路。
外面雨声更急了。
诊所深处，那台刚刚制造了焦尸的自制电弧陷阱还残留着几缕青烟。
地上的电子眼碎片和那颗彻底断裂的金属脊柱茬口，在维克多的视线里无比刺眼。
远处，垃圾场更深的地方，似乎隐隐有机车引擎低沉的嗡鸣在靠近…不止一个…像是一只钢铁猎犬在低吼。
维克多手指死死抠着智能手枪冰冷的握把，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真正的麻烦，现在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