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田信长听到我那声近乎叹息的“大义”眉头极其轻微地挑动了一下。
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里,第一次掠过一丝真正的不解和意外。
他显然没料到会是这样一个……宏大却又虚无缥缈的答案。
我看着他探究的眼神,深吸了一口带着血腥和雨水泥土气息的空气,仿佛想驱散刚才那个词的沉重感,用一种更首白口吻补充道:
“大概…就是我看不惯他吧,生活腐败奢华,把普通人当玩物贱民……看着就让人火大,感觉自己不做点什么,念头不通达!”
我耸了耸肩,尽管被捆着动作很别扭,也可能是身为穿越者,总该干点大事的机制吧?
织田信长眼中的困惑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欣赏的玩味光芒,嘴角勾起那抹标志性的带着狂气的笑容。
“哈哈哈!好!好一个‘念头不通达’!”
信长大笑出声,笑声爽朗,驱散了雨天的阴霾
“痛快!权兵卫,你果然有趣!”
他笑声渐歇,目光炯炯地看着我,带着胜利者慷慨的姿态,大手一挥:
“在下也不把你当外人了,斩将之功,非同小可!说吧,你想要什么?金银财帛?美宅良田?还是…想要个武士身份,在我织田家谋个前程?”
兄弟!就等你这句话了!
我心脏猛地一跳,一股巨大的狂喜瞬间冲上头顶!
等织田信长称霸日本后,自己继续帮助对方,到时候的身份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
眼前仿佛炸开了五颜六色的烟花!
金光闪闪的元宝堆成了山!
温柔似水的京都美人儿在朝我招手!
宽敞明亮的宅邸里摆满了美酒佳肴!
还有那混吃等死、躺着收租的米虫生活……
嘴巴差点咧到耳后根,我脑子里各种念头像脱缰的野马疯狂奔腾:
要钱!好多好多钱!堆满屋子那种!
要地!
最好是肥沃的庄园!躺着收租!
要女人!要最漂亮的!
就在这欲望的洪流即将脱口而出的瞬间——
我的目光,无意间扫过远处雨雾中若隐若现的山峦轮廓。
一个地名,如同冰冷的钢针,毫无征兆地刺穿了所有沸腾的幻想:
鹫津砦。
那个血肉磨盘般的战场…那个用身体替我挡下长矛,的…吉川组头。
所有的金光、美人、美宅…如同被戳破的泡沫,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我脸上的狂喜瞬间冻结,随即如同潮水般褪去,只剩下一种近乎空白的茫然和沉淀下来的平静。
我张了张嘴,那些的词汇在舌尖滚了滚,最终咽了回去。
我抬起头,看向信长,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等大人您…收复了鹫津砦。”
织田信长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显然没料到我会提起这个具体的、而且尚未完全收复的地点。
他迅速反应过来,点点头
“自然,今川己死,丸根、鹫津等地,旦夕可复,然后呢?”
我顿了顿,目光似乎穿透了眼前的雨幕和人群,望向了那个埋骨之地:
“小人的组头…吉川大人…就埋在那里。他…算是小人的恩人。”
我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不再是表演,而是某种沉重的真实:
“我想…把他的尸体挖出来。”
我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说出了最终的目的,
“带回他的故乡…安葬。”
这是执念,每个华夏人落叶归根的执着。
回家......
……
话音落下,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那么一瞬。
咔嚓!
织田信长脸上那玩味和慷慨的笑容彻底凝固了。
他微微张着嘴,那双能洞穿千军万马的眼睛里,此刻充满了纯粹的、不加掩饰的错愕。
不只是他。
旁边的服部小平太,那张万年冰山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裂痕,他的瞳孔猛地放大,按在刀柄上的手下意识地松开了,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毛利新助更是夸张,他手里还提着今川义元滴血的首级,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鸭蛋,眼珠子瞪得溜圆,看看我,又看看信长,再看看手里的脑袋,整个人都石化了。
其他围拢过来的将领、亲卫,包括附近一些竖起耳朵的士兵,全都陷入了集体懵逼状态!
???
他在说什么?
斩了今川义元,立下泼天大功,主公亲口许诺厚赏…
他…他就要去挖一具埋在战场上的、一个普通足轻组头的尸体?
还要千里迢迢运回故乡安葬?!
这…这他妈是什么脑回路?
这人到底是疯子,傻子?还是…某种他们无法理解的…“大义”!
雨声淅沥,战场上胜利的喧嚣似乎被隔绝开来。
织田信长脸上的错愕如同冰封的湖面,凝固了片刻。
“哈…哈哈哈!!”
一阵洪亮爽朗带着几分狂放不羁的大笑声,猛地从他胸腔中爆发出来!
但这笑声来得快,去得也快,信长迅速收敛笑容,表情变得认真。
“好!”
他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
“权兵卫!此事,我织田信长——”
像是在宣告一个不容置疑的决定:
“以织田家之名,应允于你!待鹫津砦光复,必倾力助你寻回恩人遗骸,送归故里,使其魂归桑梓!此诺,天地可鉴!”
信长伸出沾着些许泥泞和血渍的手拍在我的肩膀上。
“还有一事!”
信长收回手,目光灼灼地首视着我的眼睛。
“你可愿入我麾下?”
不是威胁而是请求。
“成为我的武士吧,权兵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