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田军势如破竹,接连攻陷美浓边境的数座支城,马蹄扬起的烟尘尚未落定。
织田信长高踞马背,猩红的阵羽织在风中猎猎作响。
他锐利的目光穿透烟尘,紧紧锁定远方起伏的地平线。
斋藤龙兴再蠢钝如猪,此刻也该彻底惊醒了吧?
信长心知肚明,与美浓主力,尤其是那令人忌惮的“美浓三人众”以及神鬼莫测的军师竹中半兵卫的决战,己然迫在眉睫!
空气仿佛都凝固着铁锈与硝烟的味道。
“千鸟”
信长没有回头,声音低沉而清晰
“散布的种子,成效如何?”
他指的是针对斋藤龙兴昏聩无能的流言攻势。
静立在他马侧阴影中的千鸟,闻言缩了缩脖子,小脸微微皱起,声音细若蚊呐,带着点任务失败的沮丧:
“……好像……没什么用呢,主公……”
“嗯?!”
信长浓眉一拧,侧头看向她,无形的威压让周围的空气都沉了几分。
千鸟连忙解释,语气里充满了困惑和一丝……的无语
“因为城里城外好像所有人都早就知道他们的当主昏淫无度、沉迷酒色,糟糕流言己经满大街了……根本……根本不需要我们去散布谣言呀……”
她抬起头,大眼睛里满是这任务好奇怪的茫然。
“…………”
织田信长沉默了两秒,最终无奈地揉了揉眉心
“……罢了,辛苦你了,让你白跑一趟,千鸟。”
这声辛苦,带着点哭笑不得的意味。
就在这时!
“主公——!!”
急促的呼喊伴随着马蹄声由远及近。
只见我骑着一匹明显有些吃力的东洋马疾驰而来,马蹄在干燥的地面上扬起一溜黄尘。
有趣的是,我身后紧紧跟着……靠两条腿狂奔的木下秀吉!
秀吉跑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但速度竟真能勉强跟上那匹小跑的马,这画面,生动诠释了战国时代日本马的娇小特色。
权兵卫猛地勒住缰绳,马儿不满地打了个响鼻。
顾不上喘息,我指着远方一处地势明显隆起的高地,语速飞快地报告:
“敌军主力!就在前方那片高地之后集结!但他们按兵不动,完全没有下山接战的意图!”
目光扫过信长和周围的将领,神情凝重:
“依在下看,对方己然知晓了我军新式铁炮的威力!他们这是要凭借地利和……恐怕是更充足的粮草后勤,跟我们打消耗战!想把我们拖死在这片土地上!”
他顿了顿,语气更加笃定
“此刻,他们绝对正等着我们按捺不住,继续深入他们的预设战场!”
果然如此呀,历史上就是对方的十面埋伏阵让织田信长吃了大亏。
织田信长顺着权兵卫所指的方向望去,手指无意识地着下巴,眼神锐利如鹰隼,陷入了深沉的思索。远方那片沉默的高地,仿佛蛰伏着一头择人而噬的凶兽。
竹中半兵卫……这就是你的应对之策吗?
用空间换时间,用后勤拖垮锋芒……
我盯着远处那片沉默的高地,突然咧开嘴,开口道:
“主公,既然他想耗……那咱就陪他耗个痛快!不过嘛,耗也得有耗的资本。”
“以战养战如何?附近这些刚打下来的美浓支城,粮仓可还没搬空呢!补给?首接抢他现成的!”
“他不是想耗吗,咱们跟他耗!”
织田信长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眼神复杂地瞥了我一眼:
啧……这阴险的计策,配上你这张越发凶恶的脸,还真是……毫无违和感啊! 他不得不承认,这法子简单粗暴却有效。
但问题在于……他织田信长志在天下!若真这么干了,纵能解一时之急,却会落下洗不掉的强盗骂名,日后如何号令群雄?
“咳……”
信长清了清嗓子,压下心头那点意动,板着脸道
“此计……过于酷烈,有伤天和,可还有……更体面些的良策?”
“有的有的,像这样强势的计谋还有九种。”
我思考了一下后继续说道
“攻城为下,攻心为上,用箭书射入城内,列数龙兴罪状如克扣军粮或者弃伤兵不管。”
“我军铁炮数量占优,兵力也占优!就给他来个昼夜扰袭疲敌之计!分三班人马轮番上阵!子时、卯时、申时,专挑人最困的时候!”
“小股部队佯攻,铁炮齐鸣,呐喊震天!不求杀伤,只求让他们日夜不得安宁,精神彻底崩溃!”
“最后!”
我指向地图上稻山叶城城的方向
“佯装我军主力将猛攻稻叶山城!待他们信以为真,分兵回援之时……”
我五指猛地收拢,做了个合围的手势
“我军伏兵尽出!半道截杀!再配合正面大军,前后夹击!定能将其主力……一举击溃!”
“妙!妙!绝妙!”
织田信长听得眼中精光爆射,猛地一拍马鞍,脸上尽是棋逢对手的兴奋与对这条毒计的激赏,
“环环相扣!攻心疲敌,调虎离山,再聚而歼之!好!就照此策行事!”
他勒转马头,洪亮的声音传遍全军
“传令!全军——原地扎营修整!养精蓄锐!”
千鸟戳着脸,好奇的问我
“为什么信长大人一高兴就会喵喵叫呀”
我嘴角抽了抽,不知道怎么回答
“因为他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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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美浓军营地深处。
一座素雅却透着清冷气息的军帐内,一位白发如雪、身形单薄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的青年正静静跪坐在案前。
他面容清秀如女子,肤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唯有那双深邃的眼眸,闪烁着洞悉世事的智慧之光。
他手中一柄素色折扇轻轻摇动,动作优雅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
“咳咳……”
一阵压抑的咳嗽声打破了帐内的宁静。
被誉为天才军师的竹中半兵卫,迅速用一方洁白的丝帕捂住嘴。
待咳嗽平息,他缓缓移开手帕,只见雪白的丝绢中央,赫然绽开了一朵刺目而妖异的……葵花状血痕。
他凝视着帕上的血迹,眼神平静无波,仿佛早己习惯。
纤细得如同叹息般的声音在帐内低低响起:
“不亏是织田信长……咳咳……如此优势,竟能克制贪功冒进之心。”
他望向帐外织田军方向,眼中既有棋逢对手的凝重,也有一丝对那位枭雄的欣赏。
“虽说死于战场,乃武士之本色。”
竹中半兵卫喃喃自语,指尖无意识地着染血的丝帕,却有一丝苦涩。
“然则……”
他微微阖上眼帘,声音轻得如同梦呓,
“以我这残烛之躯……咳咳……真的能坚持到,这场战争落幕之时吗?”
帐内烛火摇曳,将这位病弱军师孤独而萧索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