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宴僵硬地从床上坐起身,身上的锦袍在昨夜的拉扯下早己不成样子,领口歪斜,衣带松散,露出一小片因药力而泛红的白皙胸膛。他手忙脚乱地整理衣冠,脑子里却像有几百只鸭子在嘎嘎乱叫,全是昨晚那些社死言论的回音。
不能慌!稳住,我能演!
他猛地抬起头,脸上硬生生挤出一个关切的表情,声音也拔高了几分,试图用音量掩盖心虚:“对了,陆景明呢?跟我一同赴宴的陆景明如何了?他没出什么事吧?”
这话题转得生硬,仿佛是硬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萧琢玉静静地看着他,那双幽深的凤眸里不见波澜,只是眼底有一抹淡淡的青影,像是熬了整夜后留下的痕迹。他没有立即回答,目光在沈清宴那张故作镇定的脸上停留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因一夜未眠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他无碍,只是受了些惊吓,早己被陆府的人接回去了。”
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你药性霸道,我守了你一夜,衣不解带。”
简简单单几个字,却像一块巨石砸进沈清宴的心湖,激起千层浪。
愧疚、感动、还有一丝难以名状的暖意,瞬间将他淹没。他知道自己昨夜有多难缠,也知道眼前这人是何等清冷孤傲的性子。让萧琢玉这般照顾……
沈清宴的心尖不受控制地颤了一下。
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干巴巴地挤出一句符合他身份的客套话:“有劳琢玉兄了。此等大恩,清宴铭记在心,改日定当备上厚礼,登门道谢。”
他不敢再看对方的眼睛,生怕被那双能洞悉人心的眸子看穿自己此刻的慌乱。他匆匆站起身,一面整理着最后的衣角,一面发出邀请:“琢玉兄照料我一夜,想必也累了。此地简陋,不如随我回侯府歇息片刻?我让下人备好上房和佳肴,定让你好好休整一番。”
“不必。”
萧琢玉拒绝得干脆利落。他也站起身,身形如松,一夜的疲惫似乎并未折损他半分风骨。他与沈清宴隔着几步的距离,那点疏离感又悄然回到了两人之间。
“我还有些事要处理,需在此地静思。”
沈清宴听出了他话里的拒绝之意,心里那点刚冒头的热乎气瞬间凉了半截。也好,赶紧溜,再待下去,他怕自己会当场表演一个原地爆炸。
“那……那我就不打扰了。”他拱了拱手,强撑着纨绔小侯爷的派头,转身朝门口走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虚浮得很。首到踏出房门,被清晨微凉的空气一吹,他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上了自家等在巷口的马车,车夫刚问了句“回府吗,小侯爷”,他便一头栽进柔软的坐垫里,用手背盖住眼睛,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马车辘辘驶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沈清宴这才敢在心里疯狂哀嚎。
完了完了,他的人设彻底崩了!在萧琢玉眼里,他现在恐怕不是个嚣张的纨绔,而是个满口胡言的疯子!
他颤抖着手在虚空中划拉,调出只有自己能看见的系统面板。
【宿主:沈清宴】
【当前任务:无】
【萧琢玉好感度:65(信任萌芽)】
【持有道具:“绝对防御光环”(稀有)x1,各式零食若干……】
“65?!”
沈清宴差点从坐垫上弹起来。好感度居然没清零,反而从五十首接飙升到了六十五!
他上一秒还在为自己的社死而懊悔,下一秒又为这意外的收获而窃喜。心情如同坐上了过山车,跌宕起伏,刺激得他脑仁疼。
值了!虽然形象毁于一旦,但小命的安全系数又高了一截!这波……不亏!
他瘫在车里,一边庆幸,一边又心疼自己那精心维护、高贵冷艳(?)的纨绔形象。
与此同时,城南小院。
萧琢玉目送着那辆华丽的马车消失在巷口,才缓缓收回目光。他转身回到屋内,那股属于沈清宴的、带着几分甜腻的熏香气味还未完全散去,与他自己身上清冷的药草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奇异的、令人无法忽视的存在感。
他没有休息,而是重新坐回床沿。
那张简陋的床铺上,还残留着另一个人的温度和凌乱的褶皱。
一个真正的纨绔草包,不可能有如此精准的算计。一个真正的蠢货,更不可能写出那般气吞山河的传世之作。
所以,沈清宴所有的行为,都是伪装。
这个结论,萧琢玉并不意外。他意外的是这种伪装的方式,它太过离经叛道,毫无章法,像是一个疯子在随心所欲地挥洒笔墨,最终却画出了一幅暗藏玄机的图卷。
“满门抄斩……”
“孤独终老……”
尤其是那句含糊不清的话,被他敏锐地捕捉到了。
“我不要你BE,我要我们HE……”
他不懂“BE”和“HE”确切的含义,但从对方急切又珍重的语气中,他能模糊地猜到,一个代表着不好的结局,另一个,则代表着好的。
这个人,似乎知道他的未来,并且……想改变它。
为什么?
萧琢玉的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床单的褶皱。
一个表面纨绔,内里却言行怪异、才华惊世、屡次“巧合”相助的定远侯府小侯爷。
他对沈清宴的防备心并未完全消除,但那层坚冰之下,却多了一丝滚烫的探究欲。他想撕开那层荒唐的伪装,看看底下到底藏着一个怎样的灵魂。那灵魂,似乎不像他表现出的那般没心没肺,反而带着一种旁人无法理解的沉重和……温柔。
是的,温柔。
想起昨夜那人迷迷糊糊间,抱着他的手臂,用近乎撒娇的语气说“我不要你孤独终老”,萧琢玉的心,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
就在他陷入沉思之际,窗外传来一阵极轻的敲门声。
“萧公子,有您一封信。”是隔壁借住院落的老汉的声音。
萧琢玉起身开门,接过一封烫金的请柬。信封上没有署名,只画着一个“魏”字的家徽。他拆开一看,是宁国公府递来的帖子,邀请他三日后前往府中,参加一场以文会友的“学术交流”。
又是魏家。
萧琢玉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他几乎可以预见,这将是另一场鸿门宴。
他捏着那封精美的请柬,指节微微泛白。不知为何,他的脑海中,竟第一时间闪过了那道火红的、嚣张又鲜活的身影。
沈清宴。
这个名字,仿佛成了一种预兆。每次他遇到危机,这个人就会出现。
那么这一次,他还会来吗?
萧琢玉站在窗前,迎着晨光,那双沉静无波的凤眸中,染上了……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