胃袋像个空空如也、又被反复揉捏的破口袋,传来一阵阵尖锐的、令人窒息的抽搐感。白天那碗野葱土豆汤带来的热量早己消耗殆尽,而陈伯的伤势虽然暂时稳住,却需要持续的照料和……更多的食物。林小满躺在冰冷的木板床上,身下垫着薄薄的稻草,听着自己肚子发出的、清晰可闻的“咕噜”声,在死寂的夜里显得格外响亮。
饥饿感如同无数细小的蚂蚁,啃噬着她的神经,让她辗转反侧,根本无法入睡。白天开荒、救治消耗的巨大体力,此刻化作了更汹涌的饥饿潮水,一波波冲击着她虚弱的身体防线。陈伯在隔壁耳房发出微弱而痛苦的呻吟,更是让她心烦意乱。
“不行!再这样下去,别说照顾陈伯,我自己都得饿死!” 黑暗中,林小满猛地坐起身,眼中闪烁着饿狼般凶狠又决绝的光芒。指望王妈妈发善心?不如指望太阳从西边出来!坐以待毙,从来不是她的选项。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她脑海中成型——**夜探王府厨房!**
王府那么大,总会有厨房吧?就算找不到现成的食物,顺点米粮、调料也好过在这等死!
说干就干!她蹑手蹑脚地爬下床,像只夜行的野猫,悄无声息地溜出破败的“静思苑”。深秋的夜风寒凉刺骨,穿透她单薄的粗布衣衫,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月色清冷,勉强照亮着王府后花园错综复杂的小径。亭台楼阁的轮廓在夜色中影影绰绰,如同蛰伏的巨兽。她凭着原主零星模糊的记忆和对食物本能的渴望,朝着记忆中可能有厨房的方向潜行。
白天开荒时,她在那片“自留地”里意外发现了一株顽强存活的野番茄藤,上面挂着几个青红相间、营养不良的小果子。此刻,其中一个半红不熟的果子正被她紧紧攥在手心,权当“探路干粮”。饿得实在受不了,她停下脚步,躲在一丛茂密的、散发着清苦气息的冬青树影下,背靠着冰冷的假山石。
也顾不上干不干净了,她抬起袖子胡乱擦了擦那小小的、冰凉的番茄,然后张开嘴,狠狠地咬了下去!
“咔嚓!”
果肉硬涩,汁水寡淡,带着一股强烈的青草酸味和未成熟的生腥气,瞬间充斥口腔。远不如现代超市里那些多汁的品种。但此刻,这酸涩生硬的果肉,也成了唯一能慰藉她烧灼胃袋的东西。
她狼吞虎咽地啃着,动作粗鲁,汁水顺着嘴角流下,在下巴上留下一点黏腻的痕迹。冰冷的夜风拂过她沾着泥污和汗渍的脸颊,吹乱了几缕碎发。那双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明亮的眼睛里,没有了白天的疯狂狠厉,只剩下被生活反复蹂躏后的、深重的疲惫,以及一丝无论如何也不肯熄灭的、属于林小满的倔强。
“呸!什么玩意儿,酸掉牙了!”她低声咒骂着,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也不知是冷的还是被酸的,“还不如现代催熟的激素番茄呢!黑心老板,就知道压榨实习生!还有那该死的996,人都快熬成干了!老娘辛辛苦苦送外卖,连个热乎饭都吃不上……”
她一边愤愤地啃着那难吃的番茄,一边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碎碎念地咒骂着现代那些让她心力交瘁的经历。仿佛只有通过这种方式,才能短暂地逃离眼前这冰冷绝望的处境,发泄内心积压的委屈和不甘。
就在她沉浸在对“黑心老板”和“996”的血泪控诉中时——
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刺骨的寒意,毫无征兆地从背后袭来!
如同无形的冰针,瞬间刺透了她单薄的衣衫,首抵骨髓!那种被顶级掠食者锁定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致命威胁感,比之前在静思苑门口那次更甚!白天开荒和救治消耗的精力让她此刻的感知有些迟钝,竟没提前发现!
林小满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她猛地转头,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几乎要破膛而出!
**月光如水,静静地流淌在青石板铺就的小径上。**
就在她藏身的冬青树丛几步之外,一个高大的身影如同鬼魅般矗立在那里。他似乎刚从假山另一侧的阴影中走出,又似乎早己在那里静立了千年。
清冷的月华勾勒出他挺拔如松、充满力量感的轮廓。一身玄色锦袍仿佛融入了深沉的夜色,唯有袖口和衣襟处用极细的银线绣着的繁复暗纹,在月辉下流淌着冰冷而内敛的光泽。最令人心悸的,依旧是那张覆盖在他脸上的、**狰狞冰冷的玄铁鬼面具!** 面具在月光下泛着幽冷的金属光泽,獠牙的弧度显得更加森然,眼眶处那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仿佛能吞噬掉一切光线和灵魂,正无声地、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她。
他周身散发着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威压。那是一种久居上位、执掌生杀大权、视万物为蝼蚁的冰冷气场。周遭的空气似乎都因为这股气场而变得凝滞、沉重。连清冷的月光落在他身上,都仿佛被冻结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林小满的大脑一片空白!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所有思绪!她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血液冲上头顶的嗡鸣声!手里那个啃了一半、酸涩难咽的番茄,“啪嗒”一声,从僵硬的指间滑落,掉在冰冷的青石板上,摔得西分五裂,鲜红(夹杂着青绿)的汁液溅开,在月光下如同几滴凝固的血。
她几乎是凭借着求生的本能,脱口而出,声音因为极度的惊吓而拔高、尖锐,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卧槽!…鬼啊?!”
话音出口的瞬间,她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鬼?!这王府里,能无声无息出现在这里,带着这种恐怖面具和冰冷气场的,除了那个传说中的“活阎王”——她的挂名夫君,还能有谁?!
巨大的恐惧让她瞬间清醒!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惊吓,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用尽全身力气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极其僵硬的“笑容”,声音干涩发颤,语无伦次地补救:
“…王、王爷?!晚、晚上好啊?您…您吃、吃了吗?”
最后那句“吃了吗?”完全是现代社畜没话找话时的条件反射,在这种极度恐怖和诡异的氛围下,显得无比滑稽和突兀。她说完就后悔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只能僵硬地站在原地,手指无意识地揪紧了脏兮兮的衣角,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几乎要跳到嗓子眼,连呼吸都忘记了。
萧绝依旧沉默。
冰冷的鬼面具纹丝不动,深不见底的眼洞仿佛穿透了月光和距离,精准地落在她沾着番茄汁水、显得更加狼狈的嘴角,以及那双沾满泥土、草屑、甚至可能还有陈伯伤口脓血污迹的脏兮兮的手上。
那目光如有实质,带着一种审视、探究,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荒谬感**?
一个被他彻底遗忘、打入冷院的王妃,深更半夜,像个偷儿一样躲在花园角落,狼狈地啃着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半生不熟的野果,嘴里还念叨着谁也听不懂的疯言疯语(黑心老板?996?),最后竟问他……“吃了吗”?
这女人,果然疯得……不同寻常。比他暗卫报告里描述的,似乎还要……离谱一些?
死寂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数息。林小满感觉自己快要被这无声的威压和恐惧窒息而死。
终于,那高大的身影动了。
没有言语,没有警告,甚至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萧绝只是极其轻微地、仿佛只是掸去一片不存在的灰尘般,转过了身。玄色的袍角在月光下划出一道冰冷流畅的弧线,如同夜色本身在流动。他迈开脚步,步履沉稳,无声无息,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假山另一侧的更深沉的黑暗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留下林小满一个人,僵立在清冷的月光下,背靠着冰冷的假山,心脏依旧在疯狂地、不受控制地擂动着,如同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时速的逃亡。
她看着地上那滩摔烂的番茄残骸,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脏兮兮的手和沾着汁水的嘴角,一股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和强烈的羞耻感猛地涌了上来!
“完了……” 她喃喃自语,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这下彻底完了……丢人丢到阎王爷面前了……”
**王府夜探,觅食未果,却撞见了最不该撞见的……索命阎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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