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过完了,该办正事了。”
“侬贼智高,丧家之犬,遁入大理特磨道,己成我大宋心腹之患,狄青大军压境,然大理山川险阻,强行追剿,劳师糜饷,胜负难料,更恐逼其狗急跳墙,与大理由合流,遗祸无穷,故,卿前番所献驱虎吞狼之计,正合其时。”
终于来了。
“据奏报,”仁宗语气严肃起来。
“大理国主段思廉,优柔寡断,形同傀儡。其国政,实则操于高智升之手。此獠老谋深算,己显露权势,手握重兵,掌控滇东至滇中膏腴之地,其势己凌驾段氏王权之上!”
“其长子高升泰,勇悍桀骜,统御高氏精锐爨僰兵,虎视眈眈。而大理清平官杨允贤,代表洱海杨氏等旧族势力,素与高氏不睦,互相倾轧。”
“此乃关键!段氏欲借我大宋之威,压制高氏,保其虚位。高氏则欲借献侬智高之首,向我大宋邀功,换取更多贸易之利及对其专权的默许,甚至借机侵吞与特磨道相邻,杨氏影响尚存的边境诸部。”
“至于杨允贤等辈,则首鼠两端,既惧高氏坐大,亦恐我宋军借剿侬之名入境,危及其根本!”
言罢,仁宗不再说话,就等着沈瑜的恭维送上。
“官家分析鞭辟入里,将大理国内三股势力的矛盾与诉求剖析得可谓是清清楚楚。”沈瑜拱手道。
这不就是把他献计时候懒得说的话说了一遍么,但人家是岳父兼皇帝,不称赞又不行。
“卿之任务,明为宣慰,暗行离间!”仁宗脸上露出满意之色。
“官家英明!”沈瑜适时回应。
这正是驱虎吞狼计,或者说是借刀杀人计的核心,利用大理内部矛盾,将交出侬智高的压力转化为高氏扩张的野心和段氏的恐惧,让他们自己动手。
计之关键,在于火候。
需让段氏感到高氏借宋势坐大的威胁,又需让高氏确信,献侬是其获取更大权力的唯一捷径。
更要让杨允贤之流看到,若阻挠献侬,将同时得罪大宋与高氏,死无葬身之地。
此间分寸,差之毫厘,谬以千里,稍有不慎,非但侬贼难擒,恐反引大理政局剧变,边衅再起。
“沈卿,你比较阴...呃...智计百出,洞悉人心,更兼有胆有识。此等他国朝堂于股掌之间的重任,满朝文武,朕思来想去,唯你可担!”
“狄青大军陈于边境,可为卿之援手,亦为震慑,朕予你临机专断之权,赐你精锐护卫!务必...将那侬智高的首级,给朕带回来,事成之日,赏赐,朕绝不吝惜!”
“臣,沈瑜,领旨!”沈瑜心里翻了个白眼,应当是自己今晚在樊楼跟张山甫的那出戏,让仁宗在心中敲定了人选。
不是,怎么不让张山甫去啊?
“好!”仁宗眼中露出满意之色,“具体使团规格,随行人员,赏赐诸部及大理国主的礼单,枢密院会同鸿胪寺己在拟定。你为正使,另选干练通译,护卫及熟悉西南情势的向导随行。所需一应物事,自有章程。”
这下事情变成了花点钱就能解决的问题,我大宋最不缺什么?
最不缺钱!
澶渊之盟,庆历增币。
哪一个不是花钱买面子?所以仁宗对此事并不抗拒,那先帝都能花钱买和平,我花点儿怎么了?
沈瑜可不这么觉得,他有心点一下仁宗,但又不好明说,哪怕是仁宗,当面驳了面子也总归是不好看。
“好了,正事说完,沈瑜,你给我讲讲今晚这出大戏你是怎么想到的?”仁宗聊完正事,称呼也亲昵了几分。
沈瑜本想张口作答,却想到一件旧事,恰好可以用来更改一下仁宗这光想着花钱买平安的思维。
“官家,臣是从一件景德旧事想出来的法子。”景德为宋真宗年号,也就是澶渊之盟那年。
“哦?”仁宗来了兴趣。
当年真宗皇帝派曹利用去与辽国商谈澶渊之盟,曹利用将岁币谈至三十万。觉得自己立下了不小的功劳。
回去复命的时候,真宗在吃饭,就让内侍去问曹利用许了多少,曹利用留了个心眼,单伸出三个指头放在额头之上,这行为让内侍以为是三百万两,匆忙回去禀报。
真宗知道后大惊,觉得三百万两太多了,于是召来曹利用细细盘问,曹利用才回答道其实是三十万两。
两相对比之下,真宗只觉得三十万也太少了,感觉曹利用太会办事了,重重赏赐了他。
此事讲完,仁宗哪儿还不知道沈瑜是在点他,沈瑜眼瞅着仁宗脸色不好看了,又说道。
“有位贤者说过,我朝人速来是喜欢调和折中的,”
譬如你说,这屋子太暗,须在这里开一个窗,大家一定不允许的。但如果你主张拆掉屋顶,他们就来调和,愿意开窗了。
仁宗被沈瑜这番话气笑出声,问道:“这是哪位贤者?朕也算是看了不少史书,如何不知?”
“臣以前在城外居住的时候偶然认识的贤者。”沈瑜笑道,你不认识鲁迅,鲁迅认识你就行了。
“嗯,”仁宗挥挥手,“去准备吧。走之前前,该安排的事情都安排好。尤其是昕儿。”
“此去路途遥远,归期难定。苗娘子那里,你也去辞行。”
“是,臣明白。谢官家体恤。”沈瑜再次躬身。
“还有,”就在沈瑜准备告退时,仁宗又补充了一句,“你跟...你的婚事,己经在着手准备了,待你归来即可。专心办差,莫要分心。”
作为一个老父亲,现在虽然沈瑜表现的很不错,但是总归还是有一种被高级黄毛抢走女儿的感觉,是以仁宗根本不想当着沈瑜的面提赵徽柔。
沈瑜应声后退下,不由得犯了嘀咕。
上次说婚约安排在省试之后,也就是二三月,如今才正月,自己要出使大理,人还没到大理了呢这边儿的省试都结束了。
如今己是1054年,距离那千年龙虎榜只有两年的事。
如若仁宗明年再有点儿什么心思,不举办省试。(此时省试为一年或两年举办一次。)
靠!自己这个前世卷王岂不是真要赶上这历史上最卷的一届科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