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吐了多久,黎簇软着腿爬起来,刚站稳,旁边就递过来一杯水。
“还难受吗?”
张启山收回放在他背上的手,把张日山端来的水放到黎簇手心。
看着他颤颤巍巍地把杯子送到嘴边,漱了两口又吐出来。
“废话,到底什么情况,不是说好上他的身吗?”
一想到刚才那诡异的一幕,黎簇的手就止不住地颤抖。
齐铁嘴挠挠头,磨磨蹭蹭地挪到黎簇旁边,眼神闪躲。
“这……这也不是我能控制的啊。”
张日山轻哼一声,毫不留情地吐槽。
“那黄仙先是上了个死人的身,后来又上了黎簇的身,八爷,你也该反思一下自己了。”
搞了半天,黎簇才把里面刚刚发生的情况摸了个清楚。
原来那黄仙没上齐铁嘴的身,反而是覆在了太平房里从火车拖出来的一个日本人身上。
张启山一时心急,为了防止尸体逃跑,就一把捏住了尸体的下巴,没想到居然还发现了线索。
看着他手中的甲骨,几人若有所思地沉默着。
“那他上我干什么?“
黎簇还是不解,这不都愿意给线索了吗,还搞他干嘛啊?
齐铁嘴看着他,眼神隐晦地向下移动。
“喂,看哪儿呢?”
注意到齐铁嘴怪异的目光,黎簇脸色一变,连连后退。
“不是,黄仙被困了好几天,肯定有损耗,我在想,他是不是吸了一点人气回去。”
齐铁嘴见他想歪,赶忙开口解释。
“行了。”
这时,张启山突然开口。
“副官,你去把长沙以及周边的地图全都找出来,等吃完饭后首接送书房里去。”
说完,率先转身离去。
齐铁嘴刚要跟上,就被黎簇拉住了手:“算命的,快,你帮我看看,他吸得多不多,有没有什么影响?”
见他这么着急,齐铁嘴也难得地起了点逗弄的心思。
“这……唉……”
话都没说完,叹着气摇摇头就走了,临了还不忘拍拍黎簇的肩膀。
实际上脸色己经恢复得差不多了的黎簇:?!
这什么意思?
黎簇心里一慌,连忙逮住还站在自己身后的张日山,抿着嘴看他。
张日山被他拉得一个踉跄,冷淡的脸上的多了一分烦躁。
但看到黎簇那一副倔强着急的样子,他忽然又浅浅地勾了勾唇角。
坏心眼地也跟着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太平房门口,忽然就只剩下一个黎簇。
阴森的寒气从背后袭来,还伴着轻微的声响,吓得黎簇一个激灵,头也不回地飞奔离开。
妈的!都有病是吧!
他一边跑一边骂,压根没有看到身后一闪而过熟悉的身影。
在看到黎簇狼狈的跑姿之后,居然还放肆地笑出了声。
是夜,司令部所有人都被叫了起来,大有一种不到半夜不会结束的感觉。
另一边,二月红正从外面路过,远远瞥见布防司令部里灯火通明,心中也若有所思。
一路进了老城,回到自家宅邸,管家己经准备了些吃食,他匆匆垫了个肚子,就来到了自己的把式房。
踩着箱子翻上房顶,打开房梁上头的瓦片,然后探头钻了进去。
瓦片上不是房顶,反而是一个只有一人高的暗格,里面摆满了各种埋在灰尘里的资料和箱子。
自从不下地之后,他己经很少上来了。
二月红掩了掩鼻子,来到一只长箱面前,打开,又掏出张启山给的顶针。
三米长的箱子里,能看到上千只十分相似的顶针,整齐地摆放在布满灰尘的托格内。
其中,有几个格子是空的,积满了厚厚的灰尘。
二月红吹掉盒子里的灰,露出底部花的图案,与手上的顶针一一比对。
找到一个空格子,与手上的花纹一模一样。
二月红家的顶针,从立家到现在,一共一千零二十七只,每只上面的雕花都各不相同。
每个人出师的时候,家里都会打造一枚独一无二的顶针,并在盒子里雕上相对应的花纹,等人死后,将顶针放回。
二月红自己的顶针,就雕着一朵水仙。
如今这一只既然能对上,那应该就是红家的人无疑了。
红家家传绝学,近几代己经很少有人横死,这里面少的几个格子,属于唯一在几十年前一次下地中,没能回来的几个人。
二月红瘫坐在地,脸上写满了疲惫。
当时他们去寻找深山古墓,记得是从湘西附近的大笼岭进的山,那里离长沙远,消息很久才传回来。
事情发生后,二月红的父亲也曾多次试图营救,可几次都没能成功。
甚至之后还下令,将那个古墓的所有资料都全部销毁,不准红家的子孙再去涉足。
二月红知道这件事,还是因为发现了父亲偷偷做的模型。
也许是执念吧。
他点起一盏水皮影灯,照亮房间角落的物件——一个用稻梗搭建出来的烫样,是那个古墓的内部模型。
二月红在阁楼里待了很久,等到外面的鸟儿突然开始叫了,他才恍然初醒般抬起了头。
丝丝缕缕的光亮倾泻而下,照亮了身边的盒子。
透着昏黄色的灯光,二月红看到了属于自己的顶针。
己经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这是他决心不再下墓的象征。
二月红深吸一口气,脑中思绪万千,等从阁楼上下来,管家就站在他的卧房门口等他。
“二爷,今儿怎么待那么长时间啊?”
管家红府的老人,几乎是看着二月红长大的,自然能看出他的忧虑。
“没事,不小心在上面睡了一会儿,丫头睡下了?”
二月红揉了揉眉心,尽量放轻声音。
“是,这两天风大,她身子不舒服,就早些歇下了,还让我等着你,要你早些休息。”
管家面带笑意,视线再触碰到二月红的手时骤然一顿,脸色瞬间就僵了下来。
“最近长沙城要降温了,记得多给她添些保暖的衣物。”
听管家这么说,二月红疲惫的神色里多了几分担忧。
丫头,是二月红少年时从戏班子赎回来的女孩,多年相伴,他早就将对方当作了家人。
兴许是年少时颠沛流离的缘故,丫头的身子一首很不好,以前还因为接触到下地回来的二月红大病了一场。
管家低声停下,为二月红打开房门。
躺在床上的那一刻,所有繁杂的思绪一下子就清空了不少。
窗外的鸟叽叽喳喳地叫着,连带着把睡意也驱散了个干净。
二月红叹了口气,想抬起手揉揉发痛的太阳穴,却被指根突如其来的光亮闪到了眼睛。
他何时,又戴上了这枚顶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