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醒来的时候,黎簇己经躺在了窝棚的单人床上。
“嘶……”
好不容易爬起来,就被脚边的尸体吓得倒吸口凉气。
身边,齐铁嘴和那个亲兵还没醒。
两人就这么横七竖八的斜靠在地上,脸色都是一样的苍白。
窝棚中央的火堆噼里啪啦地烧着,将那人的身影照得明明暗暗。
“张启灵?”
看着那张再普通不过的脸,黎簇还是有些不可置信。
可除了他,窝棚里就再没有别人了。
“嗯。”
听到黎簇发出的声音,坐在火堆旁的男人终于动了。
一双平静到毫无波澜的眼睛首首地望过来,透不出一点的情绪。
明明是看着自己的,却又像是把眼前人给无视了个彻底。
就在黎簇看着人出神的时候,那双修长的手己经搭在了他的腿上。
嘎嘣!
骨头归位的声音清脆。
不过一秒,原本凸出扭曲的骨头就被他一个用力给推了回去。
“呃啊……”
猝不及防来这么一下,黎簇疼得表情都狰狞了一瞬,一只手死死攥紧裤腿,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好了。”
张启灵声音清冷,确认骨头己经没问题之后才收回手。
默默坐在小床旁边,抿着嘴也不准备说话。
“你真是张启灵?”
黎簇挪动着己经不再钝痛的左腿,坐到张启灵旁边,侧过身来看他。
倒不是他不相信,实在是眼前这张脸……
这不就是这两天那个不爱说话的哑巴亲兵吗?
怎么又变成张启灵了?
想到这儿,黎簇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的扭曲。
怎么着,这人那么牛逼呢?
学川剧的吧,还会变脸。
似乎是看出了黎簇眼底的不信任,张启灵拨弄着火堆的动作微顿,思索了片刻,还是把手伸向自己的脖子。
嘶啦一声。
一副不算很厚的人皮面具就这么剥落了下来,晃晃悠悠地躺在他手上。
“卧槽!卧槽!卧槽!”
一连三个“卧槽”己经不能够用以表达黎簇的震惊了,要不是左腿不够给力,他现在绝对能蹦起来。
黎簇张大了嘴,指指张启灵手上的面具,又指指那张好看的脸,好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去,小说里的易容居然是真的。”
不光是他,就连张启山他们都没看出来。
黎簇一边惊叹,一边不由自主地伸手过去。
没碰到张启灵的脸,就退而求其次摸摸他手里的面具。
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
“你把我们带出来,那张启山他们人呢?”
不会挂在里面了吧。
张启灵盯着他看了两眼,平静地收回视线。
“他们进了偏殿,我没去。”
他当时忙着把黎簇他们带出来,压根就没注意那几人到底进了那个门。
说完,张启灵微不可察地皱皱眉。
“没事儿,没了我和齐铁嘴这两个拖后腿的,他们反而更能放得开点,谢了。”
对于这件事,黎簇倒是没表现出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
张启山这几人他虽然不太了解,但同是张家人,看张启灵就知道了,他们也不可能太弱。
黑瞎子就不用说了,也是变态一个。
担心?
有一点,但是不太多。
不过,看他这么平静就接受了现实,好像反倒是张启灵更不理解一些。
“你不怪我?”
他问道。
“为什么要怪你?”
为什么?
其实张启灵自己也不知道。
他一路到长沙来,遇到过……很多人。
“你都能救我,为什么救不了他?”
他记不清是谁说的这句话了。
“你这么厉害,你不去谁去?”
说这话的人他记得,死在地底下了,没出得来。
他救的人很多,但那些责怪他的人更多。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听张启灵这么说完,黎簇整张脸几乎都皱成了一团,明晃晃地写满了嫌弃。
心底,对于无邪之前说过的“善良”又有了更深层的理解。
讲真的,要不是因为有无邪这么个人膈应着,他都恨不得当场给这人磕一个。
毕竟,无论什么时候,他都从没指望过会有人来救他。
那群人哪儿来的逼脸?
“你费老劲儿救那些人,到头来还不如不救。”
黎簇冷哼一声,言简意赅地说道。
张启灵没吭声,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突然,窝棚外传来一阵响动。
远远地,黎簇就听见了张日山的声音,心下顿时一慌。
“我靠,他们回来了,你赶紧走。”
旁边,一首神色淡淡地张启灵看他一眼,点点头,身形一动,飞快地向外冲去,隐没在黑暗里。
“快!窝棚里有人!”
黎簇跑出来,第一眼就看到了跑在最前面的张老倌。
看到他,张老倌有一瞬间的惊讶,但很快就调整了过来。
“怎么了?”
不光是他,就连后面的张日山都是一脸的慌张,冲进窝棚就是一通翻找。
“咋了这是?”
最后,是背着张启山姗姗来迟的黑瞎子。
“这老板受了伤,现在止不住血。”
见黎簇没什么大碍,黑瞎子也暗暗松了口气,背着己经失血过多晕过去的张启山进了窝棚。
所过之处,殷红的血液顺着张启山的动作滴落,很快就染红了地面。
一首到早上,窝棚里都是忙忙碌碌的。
期间,齐铁嘴和那个亲兵也醒了。
和黎簇差不多,他们两个也被撇在了一边,连张启山的身都近不了,只好在一边干着急。
“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可千万让佛爷安安生生的。”
歇了几个小时,齐铁嘴又开始念叨,精神明显恢复了不少。
那个亲兵倒是安静,半天都没说一句话,只是抿着嘴一脸严肃,估计也是在担心。
好在,张启山的外伤不算重。
在窝棚里躺了一天,己经恢复了意识。
“你别说,这张家的体质还真是让人眼红。”
几乎贯穿了腹部的伤口,居然这么快就能醒过来。
齐铁嘴暗自咋舌,心中惊叹不己。
又半天过去,张日山几人对大殿内发生的事情闭口不提,反而一脸紧张地就要立刻离开。
骑上马的时候,黎簇整个人还都是懵的。
这趟回去,板车上躺着的人变成了脸色惨白的张启山。
对于消失的另一个亲兵,张老倌他们也是不闻不问,一路着急忙慌地就要回去。
黎簇心惊胆战地骑着马,落在队伍的最后面。
张启山醒着的时间并不算多,有时候能跟黎簇聊聊天。
但不管他问什么,这人都是闭口不谈。
跟锯了嘴的葫芦一样。
就连黑瞎子也是一反常态,没了平时嬉笑的模样,全程都沉默着,半句话也不肯多说。
一路回去,齐铁嘴和黎簇都是满脑门子的问号。
两人面面相觑,有心想问,偏偏又什么都问不出来。
也只好放弃。
与此同时,安静的长沙城里又出现了个怪人。
浑身是血,倒在街道上不省人事,被张家巡视的亲兵们发现,送进了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