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虎堂旧据点的铁皮屋顶在风中发出濒临解体的哀鸣,于天赐的军大衣下摆扫过生锈的铁门时,门楣上歪斜的虎头标志突然坠落,尖角在他脚边溅起一串火星。这里的空气带着五年未散的腐臭味,混着松花江冰水的凛冽,像极了父亲葬礼那日的清晨。
疤脸的手电筒光束刺破黑暗,照见满地碎酒瓶和发霉的账本。于天赐踢开挡路的骷髅头模型 —— 那是赵辉当年用来立威的道具,眼窝处的弹孔至今清晰。当光束扫过墙角的审讯椅时,他突然顿住:椅脚螺丝上缠着半根红绳,和黄毛临死前塞给他的护身符材质相同。
"老大在顶楼等你。" 疤脸的声音惊飞了梁上的老鼠,他抬手用匕首割开蛛网,露出隐藏的旋梯,"上去前把这个戴上。" 递来的黑色面具边缘绣着金线虎头,眼洞位置恰好避开他眼尾的新疤 —— 那是昨夜在监狱外墙被铁丝刮伤的。
顶楼的天窗漏着月光,陈豹坐在吱呀作响的转椅上,指间夹着的雪茄明灭如鬼火。这个黑虎堂的老大比五年前瘦了一圈,左脸爬满烧伤疤痕,却依然穿着当年那件鳄鱼皮夹克,袖口绣着的虎头少了只眼睛。
"长大了。" 陈豹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在转动,他抬手示意于天赐看桌上的文件,"你父亲的卧底档案,我让人补全了最后三页。" 牛皮纸袋封口处盖着省公安厅的红色印章,却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暗红。
于天赐的手指在面具下捏紧。档案第一页贴着父亲与陈豹的 "合影",拍摄日期正是 2018 年 3 月 15 日 —— 父亲牺牲当天。他突然想起老周说过的话:"现场没找到枪支,却在你父亲鞋底发现了码头红胶土。"
"想知道他怎么死的?" 陈豹扔来支录音笔,雪花噪点中传来父亲的声音:"陈豹,你答应过不碰孩子..." 接着是玻璃碎裂声、枪响,还有陈豹的冷笑:"于建国,你当警察的儿子,生来就该为我们铺路。"
录音笔摔在地上的瞬间,于天赐的枪口己经抵住陈豹眉心。面具下的呼吸声异常沉重,他看见对方脖子上挂着的银色吊坠 —— 和自己从虎哥父亲那里抢来的钥匙一模一样。"当年你父亲求我保护你," 陈豹的手指划过伤疤,"所以我让赵辉带你入门,可惜那小子太心急..."
楼下突然传来枪响。疤脸冲上楼时,左臂血流如注:"警察包围了据点!是老周那老家伙,他带着专案组..." 话没说完,陈豹突然发力撞开窗户,于天赐只来得及抓住对方夹克碎片,鳄鱼皮的触感让他想起父亲警服的肩章。
"追!" 于天赐扯下面具,虎头纹身随着呼吸起伏。当他冲到江边时,陈豹的快艇己经开出二十米,探照灯照亮对方举起的账本:"于天赐,你父亲收的二十万,都在第三监狱的地下金库里!"
江风卷着碎雪扑进领口,于天赐盯着水面倒影,突然发现自己的影子与陈豹的重叠在一起。他摸出虎哥父亲的钥匙,想起仓库账本里那笔 "码头装卸费",突然明白老周为什么说合影是伪造的 —— 父亲根本不是收受贿赂,而是在收集证据时被反杀。
"天哥!" 黑子的摩托声从身后传来,车头灯照见远处警灯闪烁。于天赐翻身上车,军大衣下的虎头纹身被风雪掀起一角,露出底下新纹的 "东北堂" 图腾。他望着黑虎堂旧据点在火光中坍塌,突然笑了 —— 这里埋葬的不仅是陈豹的谎言,还有他最后一丝对正义的期待。
凌晨三点的五金店仓库,弟兄们围着烤炉分食狗肉。于天赐摸着父亲的残表,表盖内侧的照片背面,陈豹秘书的字迹在手电光下格外刺眼:"3 月 15 日,于建国潜入仓库,己处理。" 他突然扯下墙上的 "东北堂" 旗帜,露出背后自己用刀刻的 "东北王",笔画里渗着暗红的血迹。
王雨晴的电话在此时打来,彩铃是刘强生前最喜欢的《水手》。于天赐盯着震动的手机,想起下午在监狱外墙看见她蹲在雪地里哭,围巾上落满父亲档案的碎页。他按下接听键,却只听见电流声,突然明白 —— 老周被捕前,己经把所有证据链交给了这个少女。
"天哥,码头货船的事..." 黑子欲言又止,盯着他手中的钥匙。于天赐站起身,军大衣扫过烤炉,火星溅在新领的袖标上 —— 绣着缺角 "诚" 字的虎头标志。他望向窗外,初升的太阳正把 "诚信五金" 的招牌染成血色,缺角处的阴影恰好覆盖住自己昨夜在雪地踩出的脚印。
当第一通加密电话响起时,于天赐正在给奶奶打电话。老人的声音带着刚醒的鼻音:"天赐,你爸托梦给我,说他穿的警服总是少颗纽扣..." 他摸着军大衣第二颗纽扣,那里空着父亲当年的位置,突然听见电话那头传来王雨晴的抽泣 —— 背景音是医院的消毒水味,和老周被押走时一样。
"集合弟兄," 于天赐挂掉电话,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今晚去第三监狱,不是劫狱,是清库。" 他举起虎哥父亲的钥匙,在火光中划出银弧,"把属于我父亲的东西,还有本该属于我们的东西,都拿回来。"
仓库里响起整齐的应和声,却没人注意到他转身时滑落的泪水 —— 那滴泪砸在 "东北王" 的刀刻字迹上,很快被烤炉的热气蒸发,只留下淡淡的盐渍,像极了父亲照片上永远擦不掉的血痕。
雪在清晨再次飘落,于天赐站在仓库顶楼,看着自己的势力范围在雪地图上逐渐扩张。他摸了摸腰间双枪,想起陈豹在快艇上的狞笑,突然明白:这个世界的规则,从来不是用法律书写,而是用鲜血和谎言共同编织的巨网。而他,即将成为这张网的主人,让所有的背叛者、欺骗者,都葬身在这寒夜的冰焰之中。
当弟兄们开始检查枪支时,于天赐翻开父亲的卧底档案,在最后一页空白处,用陈豹秘书的左撇子笔迹写下:"于建国的儿子,从此只有一个身份 —— 东北王。" 字迹歪斜却狠辣,像极了他在黑虎堂旧据点墙上刻下的第一刀。
雪越下越大,远处第三监狱的探照灯依旧每隔十七秒扫过江面,却再也照不见那个在排水沟里匍匐的少年。现在的于天赐,正戴着绣有缺角 "诚" 字的虎头面具,走向属于他的时代 —— 一个由鲜血、谎言与绝对力量统治的时代,而所有阻挡他的人,都将成为这张巨网的祭品,永远沉沦在暗途之中。